夜色浓稠如墨，体育馆内昏黄的应急灯仿佛耗尽了最后的气力，光线愈发黯淡，将一张张惊恐疲惫的脸庞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碎片。白日的喧嚣和惊魂逐渐沉淀，化为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死寂，只有窗外淅沥的雨声和远处隐约的怪物嘶吼，提醒着人们危险从未远离。
张浩靠在墙边，胖硕的身体随着鼾声微微起伏，嘴角还挂着一丝亮晶晶的口水，在这末日危局中，竟睡得格外香甜，仿佛身边林陌那冰冷的气息成了最有效的安神剂。
林陌却毫无睡意。
他闭目盘坐，体内《寂灭魔典》缓缓运转，寂灭种子稳定搏动，如同一个微型的冰冷心脏，将精纯的死寂能量泵送至四肢百骸。他的感知如同无形的雷达，以自身为中心，向着四周扩散。
那丝探向不良学生的寂灭之气，如同最敏锐的触角，将黑暗中滋生的恶意与贪婪，清晰地反馈回来。
“……妈的，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那老家伙藏着的饼干必须搞到手……”
“……看到没？那个穿白裙子的，吓傻了，好下手……”
“……后门那边杂物间，我白天看过了，堆了不少破垫子，隔音应该不错……”
“……等后半夜，守夜的换班，那时候最松懈……只要避开孙铭那伙人和那个怪物……”
“怪物”，指的显然是他。
林陌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这些蠢货，死到临头，想的还是欺压弱小，满足兽欲。他们的生命能量在这些负面情绪的浸染下，显得格外浑浊黯淡，如同沟渠里的污水，连被他汲取的价值都大打折扣。
不过，他们提到的“杂物间”，倒是个意外收获。
他悄然收回那丝寂灭之气，注意力转向体育馆后方。在他的感知中，那个方向的生命气息相对稀疏，而且弥漫着一股陈腐、阴冷的气息，与主体场馆的“人气”格格不入。确实是个隐蔽的角落。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缓慢流逝。
守夜的学生抱着简陋的武器，强打精神巡逻，但眼神中的困倦和恐惧难以掩饰。大部分幸存者蜷缩在睡袋或临时铺垫上，陷入不安的浅眠，偶尔会被噩梦惊醒，发出压抑的抽泣。
当挂在篮球架上的一个破旧闹钟时针颤巍巍地指向凌晨两点时，体育馆内的气氛达到了最沉寂的顶点。连守夜人的脚步声都变得拖沓、稀疏。
就是现在。
林陌倏然睁开双眼，眸中漆黑一片，没有丝毫反光。他看了一眼身旁睡得正香的张浩，手指微弹，一缕几乎看不见的淡黑色气流悄无声息地没入张浩的衣领。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警戒印记，若张浩遇到生命危险，他会有所感应。
随即，他身形一动，如同融入阴影的流水，贴着墙根，无声无息地向着体育馆后方滑去。他的动作轻盈而诡异，脚步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仿佛幽灵穿行。
沿途，他避开了几处守夜人巡逻的路线，偶尔有睡得不踏实的人似乎感觉到一阵微冷的寒意掠过，迷迷糊糊地睁眼，却只看到一片空荡的黑暗，便又惴惴不安地闭上。
很快，他来到了体育馆的后部。这里堆放着一些废弃的体育器材、破损的垫子，空气中有股浓郁的灰尘和霉味。一扇不起眼的、刷着绿漆的铁皮门虚掩着，门轴似乎生了锈，露出一道漆黑的缝隙。
正是那几个混混提到的杂物间。
林陌在门前停下，感知如同潮水般涌入门内。
里面空间不大，约莫十几平米，堆满了各种杂物，气息陈腐。但除此之外，并没有活物的气息，也没有怪物潜伏的迹象。
他轻轻推开铁门，锈蚀的门轴发出极其细微的“吱呀”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侧身闪入，反手将门虚掩，隔绝了外面微弱的光线和声音。
杂物间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但这对于修炼《寂灭魔典》，感知异常敏锐的林陌来说，影响不大。他能“看”到杂物模糊的轮廓，能“闻”到空气中灰尘和铁锈的味道，更能清晰地感知到，这里弥漫的死亡气息和负面能量，比外面要浓郁数倍！
这里，似乎曾经发生过什么。不是剧烈的战斗，而是一种……缓慢的、绝望的死亡。
他走到杂物间最深处，这里相对空旷一些。他盘膝坐下，不再压制体内寂灭种子的渴望。
“嗡……”
寂灭种子仿佛嗅到了美食的饕餮，搏动骤然加剧！一股强大的吸力以林陌为中心产生，疯狂地攫取着空气中弥漫的死亡气息、绝望残念、以及各种负面情绪能量！
丝丝缕缕肉眼不可见的灰黑色气流，从杂物的缝隙中，从冰冷的地面下，甚至从虚空中被强行抽取出来，如同百川归海，涌入林陌的体内！
这些能量驳杂不纯，远不如直接杀死怪物汲取的死气精纯，但胜在量大管饱。寂灭种子来者不拒，表面的暗金纹路闪烁着幽光，如同高效的熔炉，将这些负面能量提纯、炼化，转化为精纯的寂灭之力，滋养自身，强化宿主。
林陌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以一个稳定的速度增长，对寂灭之气的掌控也越发得心应手。他甚至开始尝试按照《寂灭魔典》中记载的粗浅法门，将一丝寂灭之气凝聚于指尖，使其更加凝练，更具破坏力。
时间在修炼中飞速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十几分钟，或许已近黎明。
突然，杂物间的门被从外面猛地推开了一道更大的缝隙！
昏黄的光线泻入，映出门口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以及被他们粗暴地推进来的一个纤细身影。
“妈的，轻点！别让人听见！” 一个压低的、带着痞气的声音骂道。
“怕什么，这鬼地方谁他妈会来？快点的，老子憋坏了！” 另一个声音急不可耐。
是那两个计划动手的混混！他们竟然真的摸到了这里，还挟持了一个女生！
被推进来的女生踉跄几步，摔倒在冰冷的杂物堆旁，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她穿着沾满污渍的白色连衣裙（正是之前混混们提到的目标），头发散乱，脸上满是泪痕和恐惧，身体因为极度的害怕而剧烈颤抖着。
“求求你们……放过我……我把吃的都给你们……” 女生声音哽咽，绝望地哀求。
“吃的？嘿嘿，哥哥们现在不想吃那个……” 一个混混淫笑着逼近，开始解自己的裤腰带。
另一个混混则堵在门口，警惕地望了望外面，然后也转身，脸上带着猥琐而残忍的笑容，走向女生。
“不要……救命啊！” 女生发出绝望的尖叫，但在杂物间相对隔音的环境下，这声音显得微弱而徒劳。
两个混混如同盯上猎物的饿狼，眼中闪烁着兽性的光芒，完全没注意到，在杂物间最深处的阴影里，一双冰冷彻骨的眼睛，正无声地注视着他们。
林陌缓缓站起身。
他本来不想理会这些蝼蚁的龌龊勾当，只要不惹到他头上，他懒得浪费力气。但偏偏，他们闯入了他的“修炼室”，打扰了他的清静。
而且，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浑浊、肮脏的生机，以及此刻勃发的邪恶欲望，像是对寂灭之力的一种……低劣的挑衅。
就在那个解裤腰带的混混的手即将触碰到女生颤抖的肩膀时——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没有风声，没有杀气，甚至没有温度的变化。
那混混只觉得后颈一凉，仿佛被一块万年寒冰贴住，所有的动作瞬间僵住。他脸上的淫笑凝固，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被无边的恐惧取代。他想回头，想尖叫，却发现身体完全不听使唤，连转动眼珠都变得无比困难。
冰冷的、带着湮灭气息的力量，如同剧毒的藤蔓，顺着他的颈椎，瞬间蔓延至全身。
他体内的生机，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疯狂外泄，然后被那股冰冷的力量贪婪地吞噬、湮灭！
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血色，变得灰败干瘪，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白。他保持着前倾的姿势，僵立在原地，如同一个人形的雕塑。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另一个堵门的混混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他只看到同伴的动作突然停住，然后……然后就一动不动了？
“喂？强子？你他妈搞什么鬼？” 他疑惑地低声喊道，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一步。
然后，他就看到了站在同伴身后阴影里的林陌。
那张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脸，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漆黑眼眸。
混混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极致的恐惧如同冰水从头浇到脚，让他四肢冰凉，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怪……怪物……” 他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转身就想往外跑。
但他刚抬起脚，就感觉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力量扼住了他的喉咙，将他整个人提离了地面！
他拼命挣扎，双脚乱蹬，双手徒劳地抓挠着脖颈处那并不存在的束缚，脸色因为缺氧而迅速变成酱紫色。
林陌隔空对着他，五指微微收拢。
寂灭之气无形无质，却比任何枷锁都要牢固。
“呃……嗬……” 混混的挣扎越来越微弱，眼中的恐惧被死灰色覆盖。
林陌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混混体内的生机正在快速流逝，比刚才那个更加浑浊，充满了暴戾和猥琐的杂质。他意念一动，寂灭种子微微旋转，将这些驳杂的生机连同其附带的负面情绪，一并吞噬、炼化。
虽然品质低劣，但蚊子腿也是肉。
几秒钟后，林陌松开了无形的掌控。
混混的尸体软软地瘫倒在地，双眼圆睁，充满了临死前的惊恐与不解。
杂物间内，重新恢复了死寂。
只剩下那个蜷缩在杂物堆旁，吓得几乎晕厥过去的女生，以及两个姿势诡异、生机全无的混混尸体。
林陌看都没看那女生一眼，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两只苍蝇。他走到原先的位置，重新盘膝坐下，继续他的修炼。空气中，因为刚刚的死亡，又增添了两股新鲜的、 albeit 质量低劣的死气，正好可以作为修炼的资粮。
女生呆呆地看着那个坐在阴影里的少年，又看了看身边两具迅速失去温度的尸体，巨大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茫然交织在一起，让她浑身发抖，连哭都哭不出来。
她不知道这个少年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更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瞬间杀死了两个强壮的同龄人。她只知道，自己好像……得救了？被一个比混混更可怕的存在，以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
她不敢动，不敢出声，甚至不敢大口呼吸，只是蜷缩在那里，如同受惊的鹌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林陌周身的气息越发冰冷深沉，仿佛与这杂物间的黑暗融为一体。
直到天际隐隐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灰白，预示着黎明将至。
林陌缓缓收功，睁开眼。经过半夜的修炼和刚才小小的“加餐”，他感觉寂灭种子又凝实了一丝，对力量的掌控也更进一步。
他站起身，看也没看角落里的女生和地上的尸体，径直走向门口。
在他拉开门，即将融入外面更广阔的黑暗前，他脚步微微一顿，背对着那个依旧在瑟瑟发抖的女生，留下了一句冰冷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话：
“不想死，就管好自己的嘴。”
说完，他推门而出，身影消失在渐亮的晨曦微光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杂物间内，只剩下女生压抑到极致的、细微的抽气声，以及两具开始僵硬冰冷的尸体，诉说着这个漫漫长夜里，不为人知的黑暗与……残酷的“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