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有点刺眼。
陈凡站在西餐厅门口，湿透的t恤黏腻地贴在皮肤上，但他仿佛毫无知觉。身后餐厅里隐约传出的崩溃哭喊和骚动，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与他无关。
他微微眯起眼，感受着阳光的温度驱散刚才那点微不足道的凉意。空气中还残留着城市清晨特有的味道——汽车尾气、早点摊的油烟味，还有路边花坛里刚浇过水的泥土气息。
一辆黑色奔驰S级轿车无声滑到他面前。车漆低调，但那块特殊序列的车牌，足以让懂行的人瞳孔地震。
车门打开，驾驶位下来一个身着黑色西装、身姿笔挺如标枪的男人。他看起来三十出头，面容普通，但一双眼睛锐利如鹰，扫视周围时带着职业性的警惕。
“大人，请。”他快步为陈凡拉开车门，声音压得很低，动作恭敬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狂热。
陈凡弯腰坐进车内。真皮座椅的包裹感恰到好处，车内弥漫着能宁心静气的木质淡香，与刚才餐厅里的喧嚣和柠檬水酸涩味形成天壤之别。
车辆平稳汇入车流，仿佛从未停留过。
“去‘鼎尚’。”陈凡报出本市最高端私人会所的名字，语气随意得像说去楼下便利店买瓶水。
“是。”司机应道，没有多余一字。
陈凡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但若有人能看到他侧脸，会发现那平静之下是一种掌控一切的绝对从容。浩宇建材的崩塌，于他而言不过是弹指间拂去的尘埃。
*
餐厅内已乱作一团。
王浩瘫在地上像被抽掉骨头的软体动物，手机碎在身边也浑然不觉。他双目空洞，反复念叨：“完了……公司没了……钱没了……”
张丽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想去扶他又被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吓到。周围客人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报应啊，来得真快！”
“刚才不还挺狂吗？原来是纸老虎。”
“那年轻人什么来头？一条短信搞垮一家公司？”
议论声钻进张丽耳朵，让她浑身发冷。她猛地想起陈凡离开时那淡漠的眼神和那句“你的层次，只配看到这些”。
一个可怕念头缠上她的心脏：陈凡根本不是她认识的那个穷小子！他刚才是在演戏？还是……他一直在伪装？
不！不可能！三年了，他连超过五百块的礼物都送得抠搜，怎么可能是隐藏大佬？
可是……王浩家的公司真在一分钟内破产了！就在陈凡发短信之后！
巧合？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巧合！
巨大恐慌和悔恨像潮水淹没张丽。她想起陈凡过去三年对她的好，那些她曾经不屑一顾的体贴……她为了一个装阔的假富二代，亲手把一座真正的靠山推开了？！还泼了他一脸水？！
“不……不会的……”张丽脸色惨白，踉跄冲出餐厅，顾不上地上烂泥般的王浩。
她跑到路边，颤抖地掏出手机，找到备注为“废物备胎”的号码。
拨打！
“嘟……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再打！
“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再打！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空号？！
张丽如遭雷击。他把她拉黑了！不仅仅是拉黑，是直接注销号码？！决绝到没有任何挽回余地！
阳光明媚，她却感觉掉进冰窟，从头凉到脚。
*
车载音响播放着本地财经新闻。
“……浩宇建材闪崩事件有新进展。匿名分析师指出，此次做空资金手法老辣，疑似来自国际顶尖对冲基金……”
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在车内回荡。
司机透过后视镜小心观察陈凡脸色，见他依旧闭目养神，便低声汇报：“大人，后续处理已完成。所有操作痕迹已抹去，外界分析会归结为正常商业竞争。另外，‘龙王国际’亚太区代表将于一小时后抵达本市考察的消息已经放出。”
陈凡眼皮都没抬，“嗯”了一声。
“龙王国际”，近十年迅速崛起、业务遍布全球的神秘跨国财团。没人知道它的实际控制人是谁，只知它资本雄厚到可怕，动辄影响一国经济。
现在，这个庞然大物将目光投向这座华夏一线城市。官方说法是“看好本地发展潜力”。
一时间，本市上流圈子暗流涌动。新闻开始滚动播报：
【快讯！神秘财团‘龙王国际’即将入驻本市，或带来千亿投资！】
【独家解读：‘龙王国际’背景与实力，或将重塑本地商业格局！】
街边公交站台的LEd屏幕切换着相关新闻。等车的人们议论纷纷：
“龙王国际？听起来就牛逼！”
“千亿投资？地价要涨了吧？”
“资本家的游戏，跟咱老百姓没关系……”
车内的陈凡听着新闻，嘴角勾起极淡弧度。
游戏确实开始了。用这个世界规则玩一场小小游戏。浩宇建材连开胃菜都算不上。
车辆驶向市中心黄金地段的“鼎尚”私人会所。
*
张丽失魂落魄走在街上，感觉全世界都在嘲笑她。
街边电器城，巨大电视屏幕播放着“龙王国际”即将入驻的新闻。漂亮女主播兴奋报道着这一“重大利好消息”。
张丽茫然抬头，看着屏幕上那环绕地球的东方巨龙Logo。她不懂商业大事，但隐隐觉得这突如其来“大新闻”似乎和陈凡有关？
不然怎么会这么巧？陈凡刚展现出恐怖能量，这个听名字就霸气的“龙王国际”就来了？
难道陈凡和“龙王国际”有关系？甚至……
她不敢想下去。如果真是那样，她失去的到底是什么？
悔恨、不甘、恐惧、一丝尚存侥幸……各种情绪像毒虫啃噬她的心。她再次不死心地掏出手机，找到那个已标注“空号”的号码，编辑长长短信：
“陈凡，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鬼迷心窍，被王浩骗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三年感情不是假的！我以后一定好好跟你过日子，求求你接我电话好不好？我们见一面，我当面向你道歉！”
写写删删，最后咬牙按下发送键。
信息框旁立刻出现刺眼红色感叹号！
【发送失败！您还不是对方好友！】
连短信通道都被彻底堵死！
张丽彻底绝望，眼泪决堤而出。她蹲在人来人往的街边，不顾形象痛哭。她真的永远失去陈凡了！失去了一座她曾经拥有却毫不珍惜的金山！
就在这时，手机“叮咚”一声，收到一条新短信。
未知号码发来的。
张丽像抓到最后一根稻草，猛划开屏幕。
短信很短，只有一句话，没有署名，却像冰冷尖刀刺穿她最后心防：
“你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
发信人：未知。
张丽看着这行字，瞳孔骤缩，浑身血液冻住。她猛抬头，惊恐四望，仿佛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冷漠注视她的一切狼狈和丑态。
是谁？陈凡吗？还是他手下的人？
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她在后悔，在哀求！所以他用这种方式给她最终回答，最残忍的嘲讽！
她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陈凡的爱？还是那随之而来、她曾经梦寐以求却永远无法企及的富贵权势？
或许，都是。
张丽瘫软在地，在繁华街头哭得像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可惜，这次再不会有叫陈凡的男人心疼地背起她，为她遮风挡雨了。
*
鼎尚私人会所门前。
奔驰S级平稳停下。门童快步上前，但在看到车牌瞬间脸色微变，态度更加恭敬。
陈凡下车，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这座低调奢华的建筑。这里是本市真正权贵聚集地，入门门槛是十亿身家起步。
“大人，已经安排好了。”司机低声道，“天枢组在顶楼套房等您。”
陈凡微微点头，迈步走向大门。他一身普通衣着与会所奢华格调格格不入，但门口保安无人敢拦——那辆车牌已经说明一切。
就在他即将踏入大门时，一个熟悉声音从身后响起。
“陈凡？”
声音带着不确定和惊讶。
陈凡脚步未停，仿佛没有听见。
“陈凡！真的是你？”声音主人快步追上来，挡在他面前。
这是个穿着名牌西装、手腕上金表闪闪发光的年轻男子，脸上写满不可思议。他是陈凡大学同学赵铭，家里做房地产生意，算是小有资产。
赵铭上下打量着陈凡普通至极的衣着，又看了眼不远处那辆奔驰，眼神由惊讶转为玩味：“哟，怎么来这儿了？这是……给人当司机来了？”
他理所当然地认为陈凡是跟老板来的司机。毕竟鼎尚这种地方，不是月薪三千的人该出现的。
陈凡淡淡看他一眼，没有回答，继续往里走。
赵铭被无视，面子挂不住，提高音量：“喂，我跟你说话呢！这地方也是你能进的？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门童和保安面面相觑，不知该不该干预。
陈凡终于停下脚步，平静地看着赵铭：“让开。”
两个字，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却让赵铭莫名心悸。但他很快恼羞成怒——被一个穷小子吓到？开什么玩笑！
“呵，装什么大尾巴狼？”赵铭冷笑，“赶紧滚蛋，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话未说完，会所经理匆匆赶来，看到陈凡瞬间脸色大变，小跑上前九十度鞠躬：
“陈先生！您来了！顶层已经为您准备好了，这边请！”
态度恭敬得近乎卑微。
赵铭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鼎尚的刘经理，可是连他爹都要客气对待的人物，现在对一个“穷小子”这么恭敬？
陈凡看都没看赵铭一眼，在刘经理引领下步入会所。
赵铭愣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保安客气地请他离开，他才如梦初醒。
“他……他到底是什么人？”赵铭喃喃自语，感觉自己可能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
*
顶楼套房，奢华程度超乎想象。三百六十度全景落地窗，整个城市尽收眼底。
六个身着黑色西装的人肃立房内，见到陈凡进来，齐刷刷躬身：
“大人！”
陈凡走到落地窗前，俯瞰脚下城市。车流如织，人群如蚁，整座城市仿佛在他脚下。
“汇报情况。”他淡淡开口。
为首银发老者迈克上前一步：“大人，龙王国际明面上由我负责，已经按照您的指示开始布局。三天内，我们将完成对本地三大集团的控股。”
陈凡目光悠远：“不够快。”
迈克躬身：“是，我们会加快进度。”
另一人上前：“大人，暗影神殿发来密信，表示愿意臣服，但希望保留部分自治权。”
陈凡嘴角勾起冰冷弧度：“告诉他们，没有谈判余地。要么完全臣服，要么……消失。”
“是！”
又一人汇报：“王浩父亲王建国试图联系境外账户转移资产，已被我们拦截。所有王家成员已被列入监控名单。”
陈凡淡淡点头。对于蝼蚁的垂死挣扎，他并不在意，但习惯斩草除根。
“张丽呢？”他突然问道。
迈克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大人会关心那个肤浅女人：“根据监控，她仍在街头徘徊，精神状态不稳定。需要处理吗？”
陈凡望着窗外，眼神深邃：“不必。让她活着，体会自己选择的结果，就是最好的惩罚。”
“是。”
陈凡沉默片刻，缓缓抬手，手指轻抚玻璃，仿佛在触摸这座城市的脉搏。
“通知所有分部，”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三个月内，我要看到‘龙王’的旗帜，插遍全球每一个角落。”
六人齐声应道：“是！大人！”
窗外，阳光正好。城市依旧喧嚣，但某种无形的变化已经开始。一场席卷全球的风暴，正在这个看似平静的下午悄然酝酿。
而风暴的中心，此刻正站在城市之巅，平静地俯瞰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