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茶馆的灯笼在暮色里泛着暖黄，门帘被风掀动，露出里面熙攘的人影。墨苏撑着油纸伞站在巷口，指尖摩挲着伞骨里的密信 —— 方才他绕到茶馆后厨，从送水的伙计口中套出消息：柳如风带了五个暗探，分别守在门口、楼梯口和二楼雅间，连后厨的柴房都藏了人，只等他 “送密信” 上门。
他没直接进门，反而转身走进隔壁的面摊，要了一碗热汤面。面摊老板是个跛脚的老汉，见墨苏盯着茶馆方向，低声道：“后生，别往那去，今晚那馆子不对劲，尽是些凶神恶煞的人。”
墨苏心中一动，从怀里掏出两文钱放在桌上：“老伯，麻烦您帮我送碗面去茶馆，就说…… 是巷口张记的老主顾订的，送二楼雅间。” 他故意提高声音，让不远处茶馆门口的暗探听见。
跛脚老汉虽疑惑，却还是端着面往茶馆走。墨苏借着面摊的灶台火光，快速将伞骨里的密信取出，塞进一根中空的竹筷里，又将竹筷藏在面碗的汤底之下 —— 这是粘杆处常用的 “食物传信法”，汤面热气腾腾，暗探不会轻易翻动。
果然，老汉送面时，门口的暗探只掀开碗盖看了一眼，见是热汤面，便放行了。墨苏趴在面摊的窗口，看着老汉将面端进二楼雅间，心里松了口气 —— 雅间里的人是潜龙阁的 “地” 字级密探，也是戴先生算准的 “贪功之辈”，定会第一时间拆开密信，上报八爷。
可就在这时，巷口突然传来马蹄声 —— 是柳如风！他显然没耐心等，带着两个暗探往面摊走来，目光扫过墨苏：“你是什么人？在这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墨苏低头吃面，声音含糊：“赶路的，歇脚吃碗面。”
柳如风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弯刀架在他脖子上：“赶路的？我看你像粘杆处的探子！说，是不是来送密信的？”
墨苏故意露出惊慌的样子：“大人饶命！我就是个脚夫，从京城来热河找活干，不知道什么密信啊！” 他趁柳如风分神，左手猛地将面碗扫向他，热汤溅了柳如风一身。
“找死！” 柳如风怒吼，弯刀劈来。墨苏翻身滚到面摊下，从灶膛里摸出一根烧红的柴火，往柳如风的膝盖戳去。柳如风惨叫一声，跪倒在地。墨苏趁机从面摊后窜出，往茶馆方向跑 —— 他要确认密信已被取走。
刚冲进茶馆，就见二楼雅间的窗户开着，一个黑衣人正往楼下扔信笺 —— 是密信的副本！潜龙阁果然已收到消息，正往八爷的热河行宫据点传递。墨苏心中一喜，转身就往巷外跑，却撞进一个柔软的怀抱 —— 是苏云漪！
她穿着一身素白旗袍，手里提着个食盒，见墨苏，立刻将他拉进旁边的胭脂铺：“别跑，柳如风的人已经围过来了！” 她打开食盒，里面不是胭脂，而是一把短弩和几张纸，“这是八爷党盐税的账本碎片，我从潜龙阁的密室偷出来的，你父亲的案子，就和这盐税有关。”
墨苏接过账本碎片，上面的字迹潦草，却能看清 “苏州苏家”“十万两”“八爷府” 等字样 —— 苏州苏家，正是苏云漪的家族！他抬头看向苏云漪，眼神复杂：“你……”
“我叔父是当年构陷你父亲的主谋之一，” 苏云漪的眼眶泛红，“我入潜龙阁，就是为了找证据，替苏家赎罪。现在八爷要杀我灭口，我只能投靠你。” 她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是潜龙阁的 “地” 字令牌，“这是潜龙阁的令牌，能调动外围暗探，给你当见面礼。”
墨苏握紧令牌，又看了看账本碎片 —— 这是父案的关键线索！他刚要说话，就听见巷外传来喊杀声：“抓住墨苏！别让他跑了！”
“你先走！” 苏云漪将他推向胭脂铺的后门，“我引开他们，热河行宫西侧的破庙，我在那等你。” 她说完，提着食盒冲出门，故意往相反方向跑，嘴里喊着：“墨苏在这！快来抓我！”
墨苏望着她的背影，心里一阵滚烫。他握紧账本碎片和令牌，从后门溜走，往瑞福祥方向跑 —— 反间计已启动，他要尽快将消息告诉戴先生。
瑞福祥的密室里，戴先生正看着密探传来的消息，见墨苏进来，立刻起身：“密信送出去了？”
“送出去了，潜龙阁已传给八爷。” 墨苏将账本碎片递给戴先生，“还有这个，苏云漪送来的，八爷党盐税的证据，也是我父案的线索。”
戴先生接过碎片，脸色凝重：“好！有了这个，不仅能扳倒八爷，还能为你父亲翻案。现在就等八爷和三爷反目。”
果然，不到一个时辰，热河行宫就传来消息 —— 八爷胤禩收到密信后，怒不可遏，立刻带着亲信去醇郡王府（三爷在热河的临时住处）质问，两人在府里吵得面红耳赤，甚至动了手。三爷胤祉一口咬定密信是伪造的，八爷却拿出 “E 级官员名单”，说三爷早就想出卖八爷党，两人彻底反目。
第二日一早，八爷竟直接进宫，将密信和名单呈给康熙，参了三爷 “私结党羽，意图谋逆”。康熙本就对皇子私结朋党不满，见密信上有三爷的笔迹（伪造的），还有官员勾结的证据，顿时震怒，下令刑部与都察院联合彻查。
三爷党慌了，胤祉连忙反击，说密信是八爷伪造的，还拿出潜龙阁追杀墨苏的证据，说八爷党 “栽赃陷害，扰乱朝纲”。两派官员在朝堂上互相攻讦，吵得不可开交。
康熙见状，更加生气，下旨：“三爷胤祉暂停一切差事，闭门思过；八爷胤禩罚俸一年，不得干预朝政；所有与名录相关的官员，一律停职审查！”
这场风波很快席卷京城，被审查的官员中，有十九人因 “贪赃枉法” 被罢官革职，流放宁古塔；十二人被降职调用；只有六人因背景深厚，暂时留任。三爷党元气大伤，八爷党也损失惨重，两派的 “文人同盟” 彻底破裂，再也无法联手对抗四爷党。
而这一切的幕后推手四爷胤禛，却始终低调，只在康熙面前 “替兄弟求情”，说 “都是误会，望父皇息怒”，反而赢得了康熙的好感。戴先生趁机让老陈收编了被罢官官员中的几个清廉之士，充实粘杆处的外围。
几日后，瑞福祥的密室里，戴先生亲手将一枚银牌递给墨苏 —— 银牌上刻着 “寒砚” 二字，是粘杆处三级暗探的标志。“墨苏，你此次立了大功，四爷亲自下令，晋升你为三级暗探，可独立领导五人小组。”
墨苏接过银牌，指尖传来冰凉的金属触感，心里却没有喜悦。他想起了悦来茶馆的跛脚老汉，想起了为他引开追兵的苏云漪，想起了那些被罢官的清廉官员 —— 这场胜利，是用无数人的命运换来的，而他，不过是这场夺嫡棋局里，一枚稍微重要些的棋子。
“戴先生，” 墨苏忽然开口，“苏云漪现在还在破庙等我，她是真心投诚，能不能…… 让她加入粘杆处？”
戴先生沉默片刻，点头道：“可以，但她需接受审查。你去接她吧，审查通过后，让她跟着你。”
墨苏走出瑞福祥，热河的阳光正好，洒在街道上，温暖却不刺眼。他往破庙方向走，心里清楚 —— 父案的线索有了，夺嫡的局势变了，但他的路还没走完。他要为父亲翻案，要保护苏云漪，还要守住那些不该被卷入纷争的无辜者。
破庙的门虚掩着，苏云漪正坐在篝火旁，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见墨苏进来，她立刻起身，眼里满是期待：“戴先生…… 同意了吗？”
墨苏点头，将银牌递给她看：“同意了，你先接受审查，以后跟着我。”
苏云漪笑了，眼里的泪光在阳光下闪着光。篝火旁，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两条终于交汇的路。
而此刻的热河行宫深处，康熙正拿着三爷党的名录，眉头紧锁。旁边的太监小心翼翼地问：“皇上，要不要召四爷来商议？”
康熙摇了摇头，望着窗外的远山：“不用，让他们斗吧。朕倒要看看，谁才是真心为大清，为百姓。”
夕阳西下，行宫的琉璃瓦泛着金色的光。一场由名录引发的朝堂风波暂告一段落，可九子夺嫡的棋局，才刚刚进入最凶险的阶段。墨苏和苏云漪站在破庙前，望着远方的炊烟，心里清楚 —— 他们的使命，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