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送给“虚空”的信息如同石沉大海，几个小时过去，加密频道里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复。这种等待格外煎熬，仿佛能听到时间在耳边流逝的滴答声，每一秒都伴随着不确定性的滋长。
安全屋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凌一凡强迫自己进入冷月要求的深度冥想，试图恢复近乎枯竭的精神力，但“虚空”那沉默的威胁和“齿轮”咖啡馆内光怪陆离的景象总是不由自主地闯入他的意识，让恢复过程事倍功半。苏小婉则一刻不停地分析着从“集市”网络下载的海量数据，试图从中挖掘出更多关于“觉醒药剂”和遗迹探索的线索，眼圈熬得通红。王大锤坐立不安，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想帮忙却又无从下手，只能不停地检查门窗和通风口。
冷月则如同雕像般站在主控光屏前，屏幕上分割出数十个窗口，实时监控着城市各处的能量波动、通讯异常、甚至交通和警用频道。她在等待，也在布局。与“虚空”的接触是一次冒险，她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预备多个撤离方案和安全点切换程序。
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等待中，凌晨三点左右，一个被冷月设置为极高优先级的监控触发器突然发出了尖锐而短促的警报声！
声音来自城东一个老旧的工业区边缘的廉租公寓群！警报类型：未经注册的异常高能量反应爆发，伴随生命体征急剧衰竭！
几乎在警报响起的同一瞬间，冷月已经调取了该区域的实时卫星热成像和能量扫描图！只见一栋破旧公寓楼的四层某个单元内，一个代表能量强度的光点正在疯狂地、不规则地闪烁，亮度急剧攀升，其周围代表生命热量的红色区域却在快速黯淡、缩小！同时，该楼层的电力读数显示异常飙升，多个电器节点过载烧毁！
“找到了！”冷月的声音冰冷而急促，瞬间打破了安全屋的沉寂，“疑似高纯度‘觉醒药剂’急性失控案例！能量反应模式匹配数据库中的‘电击使’变异特征，但强度和发展速度远超记录！”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位置？”凌一凡从冥想中猛地惊醒。
“城东，废厂街37号公寓，403室。能量爆发尚未停止，但受害者生命体征正在快速消失。”冷月语速极快，手指在光屏上划过，调出公寓结构图和大楼监控（部分可用），“周围住户已被惊醒，有混乱迹象，普通警力正在赶往现场，但他们无法处理这种状况。”
她猛地转身，目光如电扫过凌一凡和苏小婉：“这是我们近距离观察药剂副作用、甚至可能获取残留样本的关键机会！必须在‘观测者’常规处理小队和Aether公司可能被惊动之前介入！”
“介入？”凌一凡一愣，“我们……要过去？”那可是能量失控的现场！危险程度未知！
“不是正面冲突。是观察和采样。”冷月已经从装备柜中快速取出了两套黑色的、带有基础环境防护和信号屏蔽功能的行动服，以及几个小巧的采样容器和能量感应设备。
“我和凌一凡前往现场外围。苏小婉，你留在这里，保持通讯畅通，实时监控现场能量变化和各方动向，尤其是警用频道和可能出现的异常能量签名（特指Aether公司或‘观测者’内部队伍）。王大锤，协助苏小婉，确保后方稳定。”
命令下达，不容置疑。
凌一凡看着那套行动服，心脏怦怦直跳。刚刚从“齿轮”的险境中逃脱，又要主动闯入另一个能量失控的漩涡？但他没有选择。冷月说得对，这是了解敌人（黑市药剂）的宝贵机会，也可能是阻止更多悲剧的关键。
他咬咬牙，接过行动服，快速穿戴起来。苏小婉虽然担心，但也立刻坐回主控台前，双手在键盘上飞快操作起来。王大锤则紧张地凑在旁边，瞪大了眼睛看着屏幕。
几分钟后，一辆经过伪装、引擎经过消音处理的黑色SUV驶出地下车库，融入凌晨稀疏的车流，朝着城东工业区疾驰而去。
车内，气氛凝重。冷月亲自驾驶，车速极快却异常平稳。凌一凡坐在副驾，努力平复着呼吸，精神滤网维持开启状态，感知着周围环境的能量流动，同时反复回忆着冷月临时灌输的几种应对能量冲击的基础闪避步法和屏障构筑技巧——虽然临时抱佛脚，但总好过完全没有。
“记住，我们的目标是观察和采样，不是救人。”冷月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受害者存活概率低于3%，且极度危险。任何接近行为都可能引发更剧烈的能量爆发或被失控能量攻击。优先确保自身安全，采集环境中的能量残留和可能存在的药剂容器碎片。”
凌一凡沉默地点了点头，心情复杂。一条生命正在消逝，但他们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甚至首要任务是去收集“样本”。这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逻辑，让他感到一阵不适，却又明白这是现实下的最优解。
越靠近目标区域，空气中弥漫的异常能量感就越发清晰。即使隔着车体屏蔽，凌一凡也能感觉到一股躁动、尖锐、充满毁灭性的能量波动从远处传来，如同一个不断膨胀的刺球，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远处的夜空被警车的蓝红色闪光隐约照亮，还能听到隐约的警笛声和人群的喧哗声。废厂街37号公寓楼下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几名警察正在疏散惊慌失措的居民，所有人都惊恐地指着四楼那个不断闪烁出刺眼蓝白色电光的窗户！
“能量强度还在攀升！生命体征即将消失！”苏小婉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带着急促，“检测到多次强烈的定向电流爆发！小心！”
冷月将车停在一条远离警戒线的阴暗巷口。两人迅速下车，借着夜色和建筑物的阴影，如同鬼魅般向公寓楼侧后方迂回靠近。
越是接近，那股能量波动就越是令人心悸。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臭氧味和什么东西烧焦的糊味。公寓楼四层那个窗户已经一片狼藉，玻璃早已粉碎，窗框焦黑扭曲，时不时还有一道刺眼的电弧从中窜出，抽打在墙壁上，留下焦黑的痕迹！
凌一凡的精神滤网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那失控的电能如同无数根细针，不断冲击着他的意识，带来阵阵刺痛。他不得不加大能量输出，才能维持滤网的稳定。
冷月在一个堆满废弃建材的角落停下，取出一个巴掌大的仪器，快速扫描着前方的能量环境。
“主能量源在403室内，极度不稳定，呈指数级衰减趋势，伴随多频段杂波辐射。外围逸散能量强度中等，但具有强随机攻击性。”她快速分析，“我们从后方防火通道接近，目标是四楼走廊窗口，那里是能量逸散的主要路径，可以安全采集。”
两人如同暗影般沿着公寓楼粗糙的墙壁移动，轻易避开了下方警察的视线，找到了通往楼后的防火梯。锈蚀的金属楼梯在他们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越往上爬，那股狂暴的能量压迫感就越强。空气中游离的电离子让凌一凡的头发微微竖起，皮肤传来轻微的麻痹感。
终于，他们来到了四楼走廊外侧的窗口。窗户紧闭，但玻璃因为内部能量的冲击已经布满了裂纹。
透过缝隙，他们看到了403室内地狱般的景象——
整个房间如同被一场小范围的雷电风暴洗礼过！墙壁、天花板、家具上布满了焦黑的灼痕和深深的裂口！一个年轻人（或者说曾经是年轻人）躺在房间中央，身体剧烈地、不受控制地抽搐着，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刺眼的蓝白色电弧从他体内爆发出来，如同一个人形放电体！
他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已经完全被炽白的电光所充斥，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嘶哑的嗬嗬声。他的皮肤变得焦黑干裂，如同烧焦的木炭，生命的气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身上流逝。
而最让人心惊的是，他那狂暴失控的能量，并非向外无限扩张，反而像是在……疯狂地抽取他自身的一切！他的血肉、他的精神、他残存的生命力，都成了这可怕放电现象的燃料，被急速消耗着！
这就是“觉醒药剂”的下场？不是获得力量，而是被力量反噬，燃烧殆尽？
凌一凡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寒意。
“能量枯竭……他在用自己的生命支付能力的代价……”冷月的声音依旧冷静，但似乎也多了一丝凝重。她迅速将采样器的吸管透过窗户缝隙伸入走廊，收集空气中弥漫的、带着强烈电离和焦糊味的能量尘埃。
就在这时，那个失控的年轻人似乎感知到了他们的存在（或许是采样器微弱的能量扰动），猛地转过头，“看”向窗口！他那双完全被电光充斥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理智，只有纯粹的、毁灭性的疯狂！
“嗬！！！”他发出一声非人的咆哮，一道比之前粗壮数倍、凝练无比的惨白色电流，如同扭曲的长矛，瞬间撕裂空气，直射窗口！
“躲开！”冷月低喝一声，猛地向侧面扑倒！
凌一凡的反应慢了半拍，那恐怖的电流已然近身！他根本来不及构建任何有效的能量屏障，只能凭借本能，将体内那点混沌能量疯狂地涌向身前，形成一个仓促而简陋的防御姿态！
轰！！！
电流狠狠撞上了他仓促凝聚的混沌能量！
没有想象中的剧烈爆炸或被直接洞穿。那狂暴的电流在接触到混沌能量的瞬间，仿佛陷入了泥沼，发生了极其诡异的扭曲和衰减！一部分电能被凌一凡那混乱不堪的能量场搅乱、偏折，四散溅射，将旁边的墙壁打得碎石飞溅！另一部分则像是被强行“中和”或“吞噬”了一般，威力大减，虽然依旧将凌一凡狠狠击飞出去，撞在后面的防火梯栏杆上，震得他气血翻腾，半边身子麻木，但并未造成致命伤害！
“呃！”凌一凡闷哼一声，摔倒在地，感觉手臂和胸口火辣辣地疼，混沌能量在体内剧烈震荡，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精神力又差点溃散。
而房间内，那年轻人发出了最后一记透支一切的爆发后，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炽白的电光如同断电般骤然熄灭。他焦黑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彻底瘫软下去，再也没有任何声息。
能量波动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
现场只剩下一片狼藉和死寂。
“……目标生命体征消失。能量反应归零。”耳机里传来苏小婉带着颤音的报告。
冷月迅速起身，先是警惕地看了一眼彻底死寂的403室，然后快步走到凌一凡身边，检查他的情况。
“只是能量冲击伤，未伤及内脏。你的混沌能量特性再次起到了干扰和中和作用。”她的检查快速而专业，语气中听不出太多情绪，只是递给他一小支缓解能量震荡的喷雾剂。
凌一凡挣扎着坐起来，忍着剧痛喷了几下，感觉那股灼痛和麻痹感稍稍缓解。他心有余悸地看着那个焦黑的窗口，刚才那一瞬间，他真的以为自己死定了。
“采集完成。撤离。”冷月收起采样器，语气不容置疑。警方的声音正在靠近，这里的动静已经引起了注意。
两人迅速沿着防火梯下楼，再次融入阴影，悄无声息地回到车上。
车辆驶离现场，将远处的警笛声和混乱抛在身后。
车内，凌一凡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那个年轻人疯狂放电最终枯竭而死的惨状，以及那失控电流击中自己时，混沌能量那诡异的“中和”效果。
黑市药剂……速成能力……能量枯竭……
Aether公司……“普罗米修斯”计划……生命形式的能量化与再构……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似乎在这一刻，被鲜血和毁灭串起了一条隐隐约约、却令人不寒而栗的线索。
他获得的这身混沌能力，虽然坑爹又难控，但至少……不会这样燃烧他的生命。
而那些追逐“觉醒药剂”的人，他们得到的，究竟是希望，还是通往地狱的单程票？
凌一凡握紧了依旧有些麻木的手。
答案，似乎正隐藏在更深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