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主的力量洪流在林闲体内横冲直撞,试图以最蛮横的方式碾碎那胆大包天构筑起的“牢笼”。
经脉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丹田处星河漩涡的每一次超负荷旋转,都让林闲感觉自己的金丹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
但他心知肚明,力量的对抗自己绝无胜算。
唯一的生机,在于意志,在于这片由他主宰的——识海!
他心神彻底沉入其中,不再理会肉身的哀鸣与濒临崩溃的警告,将所有残存的神魂之力,连同那不屈的“自在”道心,尽数灌注于这片最后的战场。
魔主那污秽而庞大的意识,如同决堤的血色汪洋,紧随着力量洪流,冲入了林闲的识海。
它带着万古的死寂与冰寒,意图瞬间污染、同化这里的一切,将林闲的自我彻底抹去。
然而,当这片血色闯入时,预想中脆弱识海的崩溃并没有发生。
它们冲入的,并非不设防的旷野,而是一片……混沌。
清浊未分,上下未定,无光无暗,只有最原始的、孕育着某种可能性的迷雾在此地翻滚。
这是林闲以残存意志,结合梦衍真血本源,强行开辟出的,隔绝内外的心象绝域!
“垂死挣扎!给本座显形!”
血海之中,凝聚出魔主那威严而扭曲的面孔,发出震怒的咆哮。
磅礴的魔念如同无数触手,狠狠刺向混沌深处,要强行撕裂这层屏障,找到林闲意识的核心,将其撕碎。
混沌翻涌,被魔念触及的地方,开始剧烈波动,仿佛随时可能瓦解。
就在这时,一点金光自混沌中心亮起。
初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韧性,穿透了迷蒙的混沌。
金光所及之处,混沌被悄然抚平,一片真实得令人心安的景象,如同水墨画般缓缓渲染开来——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青云宗后山那片熟悉的草地绿意盎然。
甚至能闻到泥土的腥气与青草被阳光晒过后特有的芬芳。
林闲的身影,就侧卧在那片草地上,一只手支着脑袋,眼睛半眯着,嘴里还叼着一根草茎,仿佛只是小憩时被打扰,带着点被打断好梦的不爽。
那无数刺探而来的魔念触手,一进入这片草地的范围,速度骤然凝滞,如同陷入了无形的泥沼。
它们携带的腐蚀与毁灭意境,被周遭阳光的温暖、微风的轻柔、青草的生机不断中和、消解,其狰狞的形态也开始变得模糊、透明。
“雕虫小技!”
魔主面孔冷哼,血海再次沸腾,更凝练、更具穿透力的血色法则,如同无数柄染血的神枪,撕裂混沌,带着洞穿一切的煞气,狠狠扎向那片看似脆弱的安宁之地,誓要将其连同林闲的意识一起,钉死在虚无中。
躺在草地上的林闲,终于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看向那漫天而来的血色枪芒。
他没有起身,也没有任何防御动作,只是随意地,将叼在嘴里的那根草茎取了下来,屈指一弹。
翠绿的草茎轻飘飘地飞了出去,在离开他指尖的刹那,仿佛承载了整片草地的意志与这片心象空间的规则。
它不再是普通的草茎,而化作了一道蕴含着“安宁”、“自在”、“守护”道韵的流光,不闪不避地迎向了最前方的一柄血色神枪。
没有预想中的剧烈碰撞,没有能量的爆炸。
那翠绿流光如同滴水融入沙地,悄无声息地渗入了血色神枪之中。
霸道绝伦的神枪猛地一颤,其上前一刻还凌厉无匹的煞气,竟如同被春风化雨般悄然瓦解,枪身变得虚幻,最终在距离林闲不到三尺的地方,彻底消散成虚无的血色光点。
紧接着,是第二柄,第三柄……那根看似微不足道的草茎所化的流光,在漫天枪影中灵巧穿梭,每一次轻触,都让一柄凶煞的血色神枪无声无息地归于寂灭。
“看,”
林闲拍了拍手,好整以暇地坐了起来,对着混沌中那张巨大的魔主面孔,语气平淡:“你的道理,在这里,好像行不通。”
魔主化身的瞳孔(那血海凝聚的面孔上两点最深邃的黑暗)骤然收缩。
他感觉到,在这片由林闲意志绝对主导的识海空间里,对方调动的并非纯粹的神魂力量,而是某种更接近本源的东西——属于其自身“道”的规则显化!
这规则,与他的毁灭之道格格不入,甚至隐隐形成克制!
“荒谬绝伦!”
魔主的声音带着被蝼蚁挑衅的暴怒:“你这苟安一隅、不思进取的废物之念,也配称之为‘道’?也敢妄言规则?”
轰!
血海彻底沸腾,魔主化身不再保留,周身的血雾剧烈翻涌,演化出诸天崩灭、星辰陨落、万灵泣血的恐怖末日景象。
这不是幻术,而是他毁灭之道意境的直接彰显!
更加庞大、更加污秽的精神冲击,如同灭世的潮汐,蕴含着无尽的绝望与疯狂,朝着林闲和他脚下那片小小的草地席卷而来,要将其从存在意义上彻底抹去!
面对这足以让任何金丹修士瞬间神魂崩碎的冲击,林闲缓缓站起了身。
他站在草地中央,身形在魔主浩瀚的意志面前依旧显得渺小,但他的眼神却如同被擦拭过的明镜,映照着那片末日景象,没有丝毫动摇。
“你的道,是毁灭,是吞噬,是让一切归于你认定的‘永恒死寂’。”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传遍了整个识海,甚至压过了那末日潮汐的轰鸣:“听起来很霸道,很终极。但结果呢?”
他伸手指向魔主演化出的那片崩塌的宇宙。
“你被自己认定的‘弱肉强食’反噬,被封印万载,孤寂万载。即便今日脱困,你眼中看到的,依然是毁灭,是终焉。你的世界里,可有半分……值得留恋的温暖?”
他的话语,如同最冷静的解剖刀,精准地刺入了魔主意志最深处,那被万古孤寂和纯粹恶念所掩盖的一丝裂隙。
“我的道,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林闲的目光回落,看向脚下生机勃勃的草地,眼神变得柔和而坚定:“就是‘自在’。守护这片能让我安心躺平的‘草地’,让我在意的人,不必活在你那种冰冷残酷的世界里。”
“为了这份简单的自在,我可以忍受修炼的枯燥,可以直面强敌的威胁。现在,为了守护它,我站在这里,必须将你这最大的威胁……彻底瓦解。”
“此即,我道!”
话音落下的刹那,整片识海空间发出了清越的嗡鸣!
脚下的青草疯狂生长,散发出朦胧而坚韧的辉光;天空的阳光变得更加炽热温暖,驱散着末日景象带来的阴霾;拂过的微风汇聚成昂扬的旋律,抚平一切绝望与疯狂!
这一切,汇聚成一股无形却磅礴浩瀚的意志洪流,不再是被动防御,而是带着林闲那纯粹至极的“守护自在”之道心,主动地、决绝地,迎向了魔主演化的末日潮汐!
无声的碰撞在识海深处爆发!
没有绚烂的光影,没有震耳的巨响。
只有两种截然对立、水火不容的“道”与“意志”,在最本源的层面上,进行着凶险万分的侵蚀、消磨与对抗!
魔主的毁灭潮汐冲击在草地边界,被那蕴含生机与安宁的辉光死死挡住,污秽的意志如同遇到克星,不断被净化、蒸发。
而林闲的“自在”道心,也如同磐石,在狂潮冲击下微微震颤,却岿然不动,甚至隐隐有反向推进的趋势!
“吼——!”
魔主化身发出了混杂着愤怒与一丝难以置信的咆哮。
他感觉到,自己无往不利的毁灭意志,竟然真的被挡住了!
被这种他视为“蝼蚁之念”的东西挡住了!
“本座不信!万古积累,岂是你这微末之道所能撼动的?”
他疯狂催动力量,血色再次大盛,试图以绝对的质量,压垮这碍眼的坚持。
然而,林闲坚守道心,目光沉静,将前世的疲惫与今生的追求,将所有的信念,都化作了脚下这片看似渺小,却坚不可摧的“草地”。
识海内的战斗,陷入了最凶险、最残酷的意志消耗战。
每一瞬,都有万千意念在交锋、在泯灭。
林闲的脸色(在识海中的显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身形也开始微微摇晃。
但他,没有后退一步。
就在这僵持不下,林闲的意志之光开始因消耗而略显黯淡的刹那——
外界,他那濒临崩溃的肉身,丹田处与梦衍台合一的金丹,似乎感应到了识海中那至纯至坚的“守护”信念与“善念”本源的强烈共鸣。
那一直沉寂在漩涡最深处,代表着梦衍真人最初“创造”与“守护”意志的一点纯粹金光,如同沉睡的火山,被彻底引动!
这一点金光,先是微微跳动,随即——
轰!
它化作了一道温暖而磅礴的烈焰,不再是星星之火,而是初升的朝阳,猛地从金丹内部迸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