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息更深了。
火殿外的熔脉在地下缓缓流着,声音很轻,像老石缝里的热息,贴着大地一点点往上传。
火族的夜,本来不会让人觉得冷。
但烬夭靠在岩姒床边坐着,手指无意识地抓着披风的一角,指尖有一点细不可察的颤。
她十三光息,神形尚未稳,影火更是薄得像被风一吹就要散。
如今水族来过,她身体里还留着一点隐隐发凉的痛。
她没让岩姒看见。
岩姒正趴在案前,用火光在简卷上写着日记。
她写字的时候很专注,火光从眼尾落下来,像细碎的金屑。
烬夭抱着膝,悄悄看她。
眼神藏在影里,亮得像一粒小小的黑火星。
?
岩姒完笔,把简卷吹了吹。
火光跳动一下,把房间照得更暖。
她扭头时,烬夭立即低下头。
岩姒以为她困了,笑着揉了揉她的发:“早点休息吧,夭今天受了惊。”
烬夭点点头,没有抬眼。
岩姒没有多想,起身去端了杯火茶。
火茶很香,带一点甜,是岩姒喜欢的味道。
她喝了一口,又把杯子递到烬夭唇边。
“你也喝点。”她轻声说。
烬夭抬头时,看见岩姒指尖残留着白天水息触碰后留下的一点淡光——
极细,极淡,像在火光里溶散的雪。
那是水仙对岩姒的礼节触息留下的痕。
岩姒没注意。
烬夭却看得清清楚楚。
她盯着那一点淡光的瞬间,胸口忽然紧了紧。
不是痛。
也不是害怕。
是……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像是有什么东西卡在心里,不大,可别扭。
火茶的气息很暖,但烬夭喉咙像被堵住一样,喝不下去。
岩姒轻声问:“不合口味吗?”
烬夭摇头:“……不是。”
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只是那一点淡光太亮了,亮得像把人和人隔开一线的东西。
她忽然很想把岩姒的手收进怀里,把那点光也遮住。
可她只是把头放低一些,声音像影子在地上磨过:“姐姐以后……可不可以不要随便让别人碰你呀?”
岩姒愣了一下。
她以为烬夭只是孩子心性,怕别人靠近自己。
于是笑着摸摸她的侧脸:“傻瓜,我是火神族的人。火不随便被别人碰的。”
烬夭没有说话。
只是眼皮慢慢垂下来,懵懵懂懂的酸意,被藏在睫毛下面。
?
岩姒把火灯调小,房间暖光变得柔和。
她坐到烬夭旁边,把她轻轻抱进怀里。
烬夭乖乖靠着,像从混沌里逃回来的小兽,
终于找到一个能让自己睡着的地方。
她呼吸越来越稳。
影火也一点点平顺。
岩姒以为她睡了,便轻轻拍着她背。
可就在岩姒要松手的那一刻——烬夭突然抓住她的衣角。
抓得很紧。
那一瞬间,岩姒只觉得心尖被轻轻扯了一下。
“夭?”
烬夭闭着眼,轻声问:
“姐姐……如果以后……有人比我更靠近你,你还会不要我吗?”
岩姒怔住。
她想安慰,可这句话太突然,她甚至来不及想“为什么夭这样问”。
她只能用最自然的本能回答:
“……不会。”
烬夭像被点亮了一瞬,胸口那一点酸意被捂住似的,慢慢暖开。
可是她没说出口的是——
她害怕的不是“别人靠近岩姒”。
她怕的是:
自己不够好,不够亮,所以有一天,姐姐的手会松开。
?
夜更深。
火殿安静下来。
液火脉在地底轻轻滚动,像一个被悄悄唤醒的东西。
火暖影。
影酸火。
所有情绪都埋在这安静的一夜里——
没有爆发,没有尖叫,只有一点影子在心底轻轻抖动。
这是嫉妒的最初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