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听闻此声,心中如遭雷击,浑身娇躯一震。
她万万没想到,在这座三千里外,看似寻常的寺庙深处,竟有人能直呼其名。
思绪如电光火石般闪过,记忆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那是父亲生前最重要的一位故交,一位被父亲称呼为的僧人,也是她本次寻访的目的。
林天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地踏入舍利殿。殿内烛火摇曳,映照出斑驳的墙壁。
那位引路僧人在舍利塔前恭敬合十,随后无声退去,厚重的殿门在身后缓缓闭合。
刹那间,殿内陷入一片寂静,只剩下林天与那个神秘的身影。
借着从窗棂透入的斑驳阳光和摇曳的烛火,林天终于看清了对方的面容。
这是一位约莫五十出头的中年僧人,相貌平平却气度不凡。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仿佛能洞穿人心,还有那垂至肩头的耳垂,更添几分佛相。
虽然时隔多年,但林天还是逐渐回忆起,眼前这位僧人正是二十年前到访过家中的仁光和尚,也是十二年前自己陪同父亲专程拜访过的那位住持。
但当她的目光真正聚焦在对方面容上时,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那张脸竟与二十年前记忆中的模样分毫不差!
您...您是仁光法师?林天声音微微发颤,这怎么可能...您看起来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样!
禅房内檀香袅袅,仁光法师身披暗红色袈裟,面容平和如古井无波。
他抬手示意林天在蒲团上落座,二人相对而坐,中间相隔约两米距离。
变与不变,皆在施主心中。法师的声音如同深山清泉,带着某种超越时空的韵律,就如同施主一般,虽与二十年前判若两人,但本质上仍是当年的那个孩童。
窗外传来远处僧侣诵经的声音,与殿内香炉中升起的青烟交织在一起。
法师所言...既对也不对。良久,林天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克制,我确实还是我,但这二十年的经历早已将我重塑。就像一棵树,虽然根脉相连,但年轮却在不断增长...
仁光法师微微颔首,眼角浮现出几道细纹,这细微的变化让林天意识到对方并非完全静止在时光之外。
施主深谙自然之理,却不知老衲与施主不同之处在于,法师轻抚手中念珠,施主属于人生伊始,而老衲正值人生盛年,因此二十载光阴对这副躯壳的影响有限。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林天心中压抑已久的疑问。她深吸一口气,壮着胆子问道:恕我冒昧...法师的真实年龄是?
出家人不打诳语。仁光法师平静地注视着林天,目光清澈见底,老衲已经虚度一百二十八载春秋。
嘶——尽管心中已有诸多猜测,这个数字还是让林天倒吸一口凉气,让她感到一阵眩晕。
她想起大学时选修的生物学课程,想起那些关于人类寿命极限的科学论文,所有认知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起来,殿内的佛像仿佛都在注视着她,带着某种超越凡俗的智慧。
这...这怎么可能...林天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仁光法师兀自闭目诵经,手中的念珠一颗颗滑过指尖,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殿外风吹过古松的沙沙声与远处隐约的钟声交织在一起,时间仿佛被拉长。
当林天终于从震惊中稍稍回神,一个问题不受控制地冲口而出:法师为何能...保持这样的状态?
因为,仁光法师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清晰,每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林天的意识上,我是修行之人。
什么?!
林天猛地站起身,膝盖撞翻了矮几上的茶盏。温热的茶水浸湿了蒲团,但她浑然不觉。
虽然从见到法师那一刻起,就隐约有所猜测,但亲耳听到二字从对方口中说出,仍让她如遭雷击。
林天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耳边响起尖锐的耳鸣。
一个月前目睹的那些不可思议的景象,近期回想起的父亲那些难以解释行为举止,突然间都有了全新的解读方向。
林天感到自己正站在某个巨大真相的门槛上,但她却是既恐惧又渴望知道门后的世界。
请...请给我一点时间...林天踉跄着走到殿门处,扶着朱红色的门框深深呼吸。
初冬的山风带着草木清香扑面而来,远处层峦叠嶂的青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这熟悉的人间景象让她稍稍平静,但脑海中仍在回荡着那个颠覆世界的词汇——修行。
约莫一刻钟后,林天终于整理好思绪回到殿内。
她注意到仁光法师始终保持着同样的坐姿,连衣袍的褶皱都未曾改变,这份定力更印证了对方所言非虚。
法师,林天的声音已经恢复平稳,但指尖仍在微微颤抖,那我父亲他...也是修行之人?
自然。仁光法师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若老衲所知无误,林前辈恐怕还是这八百年来,此方天地间最强大的修行者。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林天的意识深处。她再次感到天旋地转,耳边仿佛有千万个声音在同时呐喊。
父亲严肃的面容在记忆中浮现,那些童年时不解的古怪行为,祖宅里遇到的奇异事件,乌木匣子中那些神秘的丹药...所有碎片突然都有了全新的意义。
林天不知道自己呆坐了多久。当她重新找回意识时,发现汗水已经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殿内的光线已经西斜,香炉中的檀香即将燃尽,最后一缕青烟在空气中画出蜿蜒的轨迹。
那...您知道我父亲的事吗?林天艰难地开口,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仁光法师缓缓起身,袈裟在地面拖出沙沙的声响。他在殿中踱着步,身影在黄昏的光线中忽明忽暗。
略知一二。法师最终停在窗前,背对着林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