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相拥而眠的温暖,仿佛某种无形的粘合剂,将林莫和林澈之间那层本就脆弱的窗户纸彻底融化。
虽然依旧没有挑明,但许多东西已经不同。
林莫的守护变得更加自然、更加理直气壮,而林澈的默许与纵容也变得更加坦然。
清晨,林莫率先醒来。
他第一件事就是小心地探出手,确认怀里的林澈依旧睡得安稳,呼吸均匀,脸颊温热,才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贪恋地又抱了一会儿,听着窗外似乎……小了一些的风雪声?
他轻轻起身,检查发电机。电量果然已经耗尽了,指示灯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他熟练地断开电暖器,将发电机重新连接到窗边的太阳能板线路上。
虽然窗外依旧灰蒙蒙的,暴风雪并未完全停止,但风力明显减弱,雪片也变得稀疏了不少。
一丝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电流,再次艰难地开始注入耗空的电池。
希望,如同这微弱的电流一样,重新开始缓慢滋生。
林澈也醒了,裹着被子坐起来,看着林莫忙碌的背影和窗外明显好转的天气
眼中也有了光亮:“雪好像要停了?”
“嗯。”林莫点头,走回他身边,很自然地伸手替他理了理睡乱的头发
“再等等。外面,还很深。”他的意思是积雪太深,依旧无法外出。
虽然无法外出,但天气的好转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利好消息。
人们通过缝隙观察着外面,阴郁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真正的松快。
老张甚至冒险组织几个男人,用能找到的最长的工具
小心翼翼地从窗户缝隙探出去,清理了外面一小块区域的积雪
勉强让一丝天光和新风透进来,同时也确认了楼下的那几具丧尸尸体已经被深雪彻底掩埋,暂时无需担心。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之前那种对抗严寒和等待的节奏
但因为天气好转的预期和那次成功的丧尸防御,人们的心态平稳了许多
甚至开始有计划地讨论雪停后该如何清理天台、修复被风雪损坏的设施。
林莫则利用这难得的“室内时间”,开始捣鼓那台从高原基地带过来的收音机。
他找来了所有能找到的工具,小心翼翼地拆开收音机后盖,清理里面的灰尘
检查着老化的电路和几乎锈蚀的电池触点。
他的动作专注而认真,仿佛在完成一项极其重要的使命。
林澈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偶尔给他递个工具。
他知道,林莫是想再次捕捉到外界的信号,无论是关于那个遥远的“龙国基地”
还是关于……丧尸的动向。信息,在末世里同样关乎生死。
“能修好吗?”林澈轻声问。
林莫蹙着眉,用一把小锉刀小心地打磨着电池簧片:
“试试。旧了。”他的指尖沾满了黑色的油污,动作却异常稳定。
就在林莫专注于修理收音机时,聚居点里唯一那台老旧的
依靠手摇发电的简易内部通话器突然响起了滋滋的电流声,然后是负责看守入口的人紧张的声音:
“张叔!张叔!听到吗?楼下……楼下有动静!好像……又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所有人的心瞬间又被提了起来!刚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绷紧!
难道又是丧尸?或者……是变异兽?
林莫猛地放下手中的工具,抓起复合弓和砍刀,眼神瞬间恢复到极致的冰冷和警惕。
林澈也立刻站起身,握紧了身边的铁棍。
老张的声音从通话器里传来,强作镇定:“别慌!看清楚是什么了吗?数量多少?”
“看不清!雪太反光!好像……不止一个……在动……速度不快……”看守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和恐惧。
速度不快?众人稍微松了口气,如果是速度型的变异兽,那才是最可怕的。
林莫已经走到了窗边最好的观察位置,眯起眼睛,透过缝隙向下望去。林澈紧跟在他身边。
只见下方白茫茫的雪地里,几个小黑点正在艰难地移动。
距离较远,又被积雪和光线干扰,看不太真切。
但似乎……不像是丧尸那种僵硬蹒跚的姿态,也不像是变异兽那种敏捷或狂暴的动作。
更像是一群……精疲力尽、在深雪中挣扎前行的人?
“是人?”林澈不确定地低语。
林莫没有回答,只是目光更加锐利地追踪着那些移动的黑点。
他的视力极好,观察了片刻后,沉声道:“是幸存者。五个。状态,很差。”
幸存者?其他幸存者?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是一愣。末世里遇到其他幸存者,心情往往是复杂的。
既有“他乡遇故知”的微弱喜悦,但更多的,是警惕、怀疑和不安。
谁知道来者是善是恶?资源如此匮乏,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甚至可能引来麻烦。
那五个身影似乎也发现了这栋看起来相对完整的楼房,正挣扎着、极其缓慢地向这边靠近。
“怎么办?张叔?”通话器里,看守焦急地询问。
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老张的决定。收留?还是驱赶?抑或是……更糟糕的选择?
老张的呼吸声通过通话器沉重地传来,显然也在经历艰难的思想斗争。
最终,他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沉重的责任感
“……都是苦命人……先……看看情况。林莫,你们眼神好,继续盯着!其他人,准备好武器,以防万一!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擅自接触!”
命令下达,气氛变得更加紧张。
人们握紧了武器,心脏怦怦直跳,既害怕下面是穷凶极恶之徒,又无法对可能濒死的同类完全硬下心肠。
林莫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五个缓慢移动的身影。
他看着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看着其中一个人似乎支撑不住
摔倒在雪地里,被同伴艰难地搀扶起来,继续踉跄前行……一种冰冷的评估在他眼中进行。
林澈看着楼下那五个渺小而又顽强挣扎的生命,心情同样复杂。
他想到了自己和林莫逃亡时的狼狈与绝望。如果当时没有遇到这个聚居点……
就在这时,林莫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哥……你看……最后面那个……搀着人的……像不像……老胡?”
老胡?林澈猛地一愣,立刻凝神望去。
老胡是当初他们在双城基地时,少数几个对他表示过善意、并且一起参与过基地外围巡逻的守卫之一!
一个性格豪爽憨厚的中年汉子!
经过林莫的提醒,林澈仔细辨认——那个落在最后、吃力地搀扶着同伴、身形看起来确实有几分熟悉的高大轮廓……
“好像……真的是他!”林澈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如果是老胡,那这些人……很可能是从双城基地逃出来的幸存者!
这个消息立刻通过通话器传给了老张。
老张也明显震惊了:“双城基地逃出来的?快!仔细看看!确认一下!”
如果真是从那个沦陷的地狱里逃出来的人,他们所带来的
就不仅仅是几张吃饭的嘴,更可能携带着关于丧尸的第一手宝贵信息!
甚至可能知道更多关于基地陷落、关于沈青山下场的消息!
林莫的眼神变得更加专注,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描着下方艰难前行的人们。
终于,在那伙人又一次因为搀扶而调整姿势时,他看到了那个被搀扶者抬起的面孔——虽然憔悴不堪,沾满雪沫
但林澈也认出来了,确实是曾经一起巡逻过的另一个熟面孔!
“确认了!至少有两人是双城基地的旧识!”林澈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通过通话器汇报。
这个消息瞬间改变了天平!
“快!准备接应!”老张不再犹豫,立刻下令
“放梯子下去!小心点!先确认他们没有受伤感染!”
一条用绳索和木板临时绑扎的简易软梯,被小心翼翼地从七楼的一个窗口放了下去。
楼下那五个人似乎看到了这希望的阶梯,爆发出最后的力气,相互搀扶着,踉跄地扑到楼下。
林莫和其他几个身手好的男人负责警戒和接应。
他们居高临下,弓箭和武器对准下方,大声喊道:“下面的人!报上名字!从哪里来?有没有被咬伤抓伤?!”
那个被林莫认作老胡的汉子,艰难地抬起头,脸上冻得青紫,嘴唇哆嗦着,用尽全身力气嘶喊道:
“是……是我!老胡!双城基地……第三巡逻队的胡建军!我们……我们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没……没受伤!求……求你们……给条活路……”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绝望的哀求,听起来不像作伪。
确认了身份,又仔细观察了他们裸露的皮肤确实没有明显伤口后
老张终于下令:“拉他们上来!快!”
艰难的营救开始了。
那五个人早已筋疲力尽,几乎是被楼上的人用绳索合力
一个一个艰难地拖拽上来的。当最后一个人安全进入楼内,软梯被迅速收起,窗户再次被封死。
五个新来的幸存者瘫倒在地板上,如同离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息,浑身冰冷
意识都有些模糊。人们立刻围上去,给他们裹上厚厚的毯子,小心翼翼地喂下温水。
林莫和林澈也走上前。看着老胡那张几乎脱相、写满恐惧和疲惫的脸,两人心中都涌起一股难言的复杂情绪。
双城基地,真的完了。
而这些能从那种地狱里逃出来的人……他们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们带来的,会是希望,还是……更大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