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岛屿基地沐浴在丰饶与希望之光下时,南方军政府这座曾经的末世堡垒,正从内部开始朽烂、崩解。失去林澈的恶果,如同迟来的瘟疫,终于全面爆发。
以雷将军为首的务实派与孙署长为首的既得利益集团,矛盾已不可调和。斗争不再局限于会议桌上的唇枪舌剑,开始蔓延到实际权力的掌控上。
冲突的导火索,是对仅存的一处功能尚算完好的能源分配中心的控制权争夺。
该中心负责向“龙脊”防线关键段和核心研究所供电。孙署长一方企图安插亲信,掌控能源,以此卡住雷将军一派的命脉。
一天深夜,双方武装卫队在能源中心外围骤然交火。
起初只是零星枪声,很快演变成激烈的巷战。自动步枪的扫射声、爆炸物的轰鸣声、士兵的怒吼与惨叫声,撕裂了基地夜晚的宁静。
詹姆斯是一名普通士兵,他奉命“增援”能源中心,但上级的命令含糊其辞。
当他看到交火双方臂章都代表着南方军政府时,他陷入了巨大的迷茫和痛苦。
他蹲在断墙后,听着子弹从头顶呼啸而过,看着曾经一起训练的同伴倒在血泊中,内心充满了荒谬感:
“我们到底在为什么而战?不是为了对抗外面的怪物吗?为什么现在要自相残杀?”
最终,他所在的小队选择了消极应对,甚至悄悄后撤,他们不愿将枪口对准自己人。
这场短暂但血腥的内讧,以雷将军一方凭借在基层军官中更高的威望和部分精锐小队的果断行动,暂时控制了能源中心而告终。
但代价是数十名士兵伤亡,以及一道再也无法弥合的巨大裂痕。
信任彻底破产,高层分裂公开化,南方军政府事实上已形成了两个对立的权力中心。
对于底层民众和普通士兵而言,高层的枪声只是背景音,他们面临的是更切肤的生存危机。
孙皓控制的“曙光粮业”效率低下,贪腐成风,加上林澈离开后种子退化,粮食产量锐减。
配给制名存实亡,黑市上粮食价格飙升至天价,一块发霉的压缩饼干可能需要一个普通工人几天的劳动所得才能换取。
老王的妻子在昏暗的灯光下,将仅有的几根干瘪的菜叶和一小撮混着沙土的米粒煮成一锅照得见人影的稀粥。
小女儿饿得直哭,儿子则默默地看着窗外,眼神麻木。老王在思考带着家人去岛屿基地的路线…
邻居传来消息,隔壁区有人饿死了,尸体直到发臭才被发现。
净水系统因缺乏维护和能源供应不稳而时常中断,人们不得不排队数小时,在武装士兵看守下领取限量、浑浊的饮用水。腹泻和其他水源性疾病开始蔓延。
偷窃、抢劫,甚至为了一口食物而杀人的事件急剧增多。
执法队疲于奔命,而且他们自己也面临着饥饿的威胁,执法力度和公正性大打折扣。绝望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传播。
即使是曾经的特权阶层,生活也受到了严重影响。
他们或许还能通过储存和特殊渠道获得食物,但新鲜蔬果、干净的饮用水、可靠的电力都成了奢侈品。往日里举办沙龙、炫耀收藏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混乱的局势使得他们的宅邸也不再安全,需要雇佣更多的私人护卫,但忠诚度在饥饿面前变得脆弱。
在尚且能维持的私人小圈子里,孙皓成了众矢之的。
“都是孙皓那个蠢货!要不是他逼走林澈,我们何至于此!”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他爷爷也是老糊涂了!”
“听说他现在躲在家里,连门都不敢出,真是报应!”
这些曾经或许与孙家交好或依附的富人,此刻也将所有怨气都撒在了孙皓身上,他的名声在南方基地彻底臭了。
目睹高层的腐败无能,亲历生存的日益艰难,希望在南方的土地上迅速熄灭。
像詹姆斯这样的士兵越来越多。
他们私下交流着从各种渠道听来的关于岛屿基地的消息——那里食物充足,没有内斗,科学家受到尊重。
对比自己饥肠辘辘地守卫着一条似乎永远建不完的防线,还要提防来自“自己人”的子弹,一种“为何而战”的疑问在心中滋生。开小差、甚至携带武器投奔岛屿基地,成了部分士兵心中暗自盘算的选择。
民间,逃离南方的暗流已然形成汹涌的潜流。懂机械的在悄悄修复废弃的船只或车辆;
懂电子的在尝试制造简单的无线电寻找外界联系;什么技术都没有的,则拼命积攒任何可能用于交换的食物或物品,或者干脆联合起来,计划着组织一次集体的逃亡。
通往海岸线的秘密小路,在夜间开始出现络绎不绝的人影。
少数当初保持沉默,或虽不赞同但未强力阻止孙皓行为的高层官员,如负责内政的李部长,在夜深人静时,面对着日益恶化的报告,陷入了深深的反思和悔恨。
“如果当时……如果我当时能站出来,坚决反对孙署长纵容其孙……或许林博士就不会走,南方也不会是今天这个局面。”
李部长看着窗外死气沉沉的基地,喃喃自语。这份迟来的醒悟,伴随着巨大的无力感,他知道,大势已去,南方军政府的崩溃,恐怕只是时间问题了。
南方基地,这座曾经承载了数百万人希望的末世方舟,如今千疮百孔,人心涣散。
内部是愈演愈烈的权力厮杀和日益严重的生存危机,外部是虎视眈眈的尸潮和已然崛起的岛屿势力。
它像一艘正在缓缓沉没的巨轮,船上的人们,有的在疯狂争夺最后救生艇的控制权,有的在绝望中等待末日,而更多的,则开始不顾一切地跳入冰冷的海水,试图游向远方那隐约可见的、闪烁着灯火的新大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之一,孙皓,则在他的豪华牢笼里,承受着来自所有人的唾弃和内心恐惧的双重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