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悄悄滋长的贪恋,像颗被埋进肥沃土壤的种子,在沈清歌心底生根发芽,带来一种甜蜜的焦灼。她开始更留意陆思诚的一切,不只是对她独有的细致,也包括他偶尔流露出的、不易察觉的疲惫、压力,甚至是……深藏的过往。
这天下午,沈清歌到基地时,感觉气氛有点不寻常的闷。训练室里异常安静,连最爱闹腾的小胖都蔫头耷脑,童谣也蹙着眉,对着屏幕唉声叹气。明神的表情比平时更严肃。
“怎么了?”沈清歌放下带来的水果沙拉,小声问坐在客厅的童谣。
童谣把她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刚才训练赛输得有点惨,被对面研究透了战术,好几波都被针对了。诚哥他……”她顿了顿,声音更小了,“心情好像特别差,刚才复盘的时候都没怎么说话,气压低得吓人。”
沈清歌的心微微一沉。她看向训练室,陆思诚独自坐在电脑前,屏幕是暗的,他没在看录像,也没操作,只是背对门口,一只手肘撑在桌上,手指抵着额头,看不清表情。但那挺直却莫名透着一丝孤寂和疲惫的背影,让她的心像被轻轻揪了一下。
她从没见过他这样。即使是之前失利,他也总是冷静地、第一时间投入复盘和分析。这种沉默的、像沉浸在某种情绪里的状态,是第一次。
“是因为输比赛吗?”沈清歌轻声问。
“不全是吧……”童谣叹气,“好像跟对面战队的一个老选手有关,听说以前和诚哥有点……渊源?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渊源?沈清歌若有所思。她想起陆思诚在这圈子里已征战多年,经历过巅峰,也必然经历过低谷和纷争。那些她未曾参与的过去,或许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塑造了如今这个冷静强大却也背负着许多的他。
她没有再去打扰,只是安静坐在老位置,拿出速写本,却久久没下笔。她的目光无法从那个沉默的背影上移开。
她能感觉到,那不只是输掉一场训练赛的懊恼,更像是一种被勾起了某些不愉快回忆的沉郁。
一种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她想画他。不是平时那种捕捉瞬间的速写,而是一幅更完整的、试图去描绘他此刻状态和内心世界的画。
她换了张更大的画纸,调好颜料。她没有画他冷峻的侧脸或专注操作的模样,而是选择画他此刻的背影。
她用沉郁的蓝和灰打底,勾勒出他挺拔却略显紧绷的脊背线条。光线从窗外照进来,在他身上投下明暗光影,一半在光里,一半藏在更深阴影中,像隐喻着他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去和此刻复杂的心境。
她画得很慢,很用心,试图用色彩和笔触表达那种沉默下的压力、孤寂,以及那份不曾消减的、属于王者的骄傲。
她不知道他是否愿被人这样窥探内心,但画笔却像有了自己意识,引导着她去描绘,去理解。
不知过了多久,训练室里的其他人似乎陆续调整好了心态,开始重新rank,键盘声再次响起。但陆思诚依旧保持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沈清歌沉浸在自己的画里,直到感觉有些腰酸背痛,才暂时停笔,抬头活动了下脖颈。
就在这时,她发现陆思诚不知何时已转过身,正静静看着她,或者说,看着她面前的画架。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深邃眼眸却不再像刚才那样沉郁,而是带着种复杂的、难懂的情绪。他似乎已经那样看了她很久。
沈清歌的心猛地一跳,瞬间有种做坏事被当场抓包的心虚感,脸颊唰地红了。她下意识想用布盖住画架——“我……”
“画完了?”陆思诚却先开口,声音有些低哑,却听不出喜怒。
“还……还没有。”沈清歌小声回答,心跳如鼓,不敢看他的眼睛。他会不会觉得她冒犯了他的隐私?
陆思诚沉默了几秒,然后站起身,朝她走了过来。
沈清歌紧张得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手指下意识攥紧了衣角。
他在画架前停下脚步,目光落在画布上那幅未完成的、充满了沉郁色彩和复杂情绪的背影图上。
时间像凝固了。训练室的键盘声、小胖偶尔的嘀咕声都像被隔绝在外。沈清歌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审判。
他会生气吗?还是会觉得她画得不好?或者干脆觉得她多管闲事?
陆思诚看了很久,久到沈清歌几乎要承受不住这沉默的压力。
终于,他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喉结滚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他的目光依旧胶着在画布上,那眼神深得像要把画看穿。
又过了半晌,他才极低地、几乎像自言自语般说了句:“……不像。”
不像?沈清歌怔住。是她画得不好吗?没捕捉到他的神韵?
她有些失落,又有些不服气,下意识小声反驳:“我觉得……有点像的……”像他刚才那份沉默下的孤寂和沉重。
陆思诚闻言,终于将目光从画布上移开,转向她。他的眼神依旧复杂,却似乎比刚才柔和了一些,里面掺杂着一丝极淡的……或许是无奈,或许是别的什么。
“我是说,”他看着她,声音低沉而清晰,“没那么多……阴影。”
沈清歌再次愣住。
他没那么多阴影?
他是在说……他并不像她画的那样,沉浸在沉重的过去和情绪里吗?还是在告诉她,他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脆弱?
他看懂了她的画,读懂了她想表达的情绪,然后……否认了这种过于沉重的解读?
这是一种变相的安慰?还是他真实的内心写照?
沈清歌看着他深邃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答案。但他的目光太过复杂,她看不透。
然而,他下一句话,却让她彻底怔在了原地。
“下次……”陆思诚移开视线,目光重新落回画布上,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却仿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承诺?“画点明亮的。”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回了训练室,重新戴上耳机,仿佛刚才那段短暂交流从未发生过。
沈清歌却像被施了定身术,站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画点明亮的?
他……这是在预约她的下一幅画吗?而且指定了……风格?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猛撞了一下,酸酸麻麻的感觉瞬间传遍四肢百骸。紧接着,一股汹涌的、滚烫的喜悦和难以置信的情绪将她彻底淹没。
他没有生气。他没有觉得被冒犯。
他甚至……允许了她用这种方式去靠近和理解他的内心,并且……期待着下一次?
这种默许和近乎纵容的态度,比任何直白的话都更让她心动和震撼。
她低头看向画架上那幅未完成的、色调沉郁的画,又想起他刚才那句“没那么多阴影”和“画点明亮的”,嘴角无法抑制地向上扬起,最终变成了一个带着泪光的、无比灿烂的笑容。
她知道了。
她不仅被允许靠近,更被允许用她独有的方式,去描绘她眼中的他。
而他,似乎在向她承诺,他会努力活成她画笔下,更明亮的模样。
这份无声的交流,这份独特的“邀约”,像一把钥匙,终于彻底打开了她心底所有的忐忑和犹豫。
那份疯狂滋长的贪恋,终于找到了安放之处,并开出了第一朵名为“希望”的花。
她拿起画笔,看着画布上那个背影,轻声地、坚定地对自己说:
“好,下次,一定画最明亮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