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度寺的地底,远比想象的更为深邃诡谲。巨大的祭坛矗立在暗河环绕的洞穴中央,以琉璃砖与白骨垒砌,散发着不祥的幽光。祭坛上方,水汽与那诡异的冷香混合,凝聚成扭曲的漩涡。数十名黑袍“影卫”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偶,拱卫着祭坛中心那个身着繁复月璃祭祀袍、面容隐在阴影下的身影——“影先生”。
李郅与萨摩多罗带人突入时,仪式已近尾声。暗河的水位异常高涨,汹涌的水流带着刺骨的寒意,整个地穴都在轻微震动,仿佛地脉的力量正被强行抽取、扭曲。
“阻止他!”李郅一声令下,厮杀瞬间爆发。
刀光剑影,血花飞溅。影卫们不畏生死,攻势疯狂。李郅刀法凌厉,一马当先,直冲祭坛。萨摩多罗则如鬼魅般游走,专攻祭坛周围的符文节点和那些散发着冷香的器皿,试图破坏仪式的根基。
“无知蝼蚁,安敢阻我大事!”祭坛上的“影先生”发出沙哑扭曲的厉啸,他挥舞着骨杖,更多的影卫从黑暗中涌出,同时,地穴顶部开始坠落碎石,暗河掀起浪涛,形势危急。
萨摩多罗冒险贴近祭坛,目光锁定在“影先生”腰间悬挂的一枚硕大的、作为阵法核心的月魄石上。他瞅准李郅强行劈开一条通路的瞬间,将轻功施展到极致,如同鹰隼般扑向祭坛顶端!
“找死!”“影先生”骨杖横扫,带起一道惨绿的光芒。
萨摩多罗不闪不避,用短刃硬接一记,虎口崩裂,鲜血长流,但他也借此机会,另一只手如闪电般探出,狠狠扯下了那枚月魄石!
阵法核心被夺,整个祭坛剧烈摇晃,光芒骤减!“影先生”发出凄厉的咆哮,攻势更显疯狂。
“萨摩,接着!”李郅将一枚信号火铳扔给萨摩多罗。萨摩多罗会意,强忍伤痛,点燃火铳,对准祭坛下方一处明显是人工开凿的、引导暗河水流的薄弱支点射去!
轰隆!
爆炸声响起,支点崩塌,汹涌的暗河水瞬间改道,猛烈冲刷祭坛基座!琉璃砖碎裂,白骨崩塌,祭坛开始倾颓。
“不——!”“影先生”站立不稳,发出不甘的怒吼,被失控的水流和崩塌的碎石卷入黑暗的深渊。
主脑伏诛,残余的影卫仿佛失去支撑,纷纷倒地,化作真正的尸体。
地穴的震动渐渐平息,只剩下水流呜咽。劫后余生的众人伤痕累累,搀扶着站立。
天光破晓,长安无恙。
当李郅和萨摩多罗带着一身疲惫与血迹,迎着晨曦走出普度寺废墟时,等候在外的大理寺官兵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持续多日的阴霾,随着“影先生”的覆灭和其阴谋的粉碎,终于散去。长安城依旧繁华喧嚣,仿佛昨夜的地动山摇只是一场噩梦。
黄三炮撑着伤体,带着凡舍众人赶来接应。看到李郅和萨摩多罗虽狼狈却安然,这个铁打的汉子也红了眼眶。
李乐站在人群中,目光穿越所有人,直直落在那个浑身脏污、血迹斑斑,却依旧挺直脊梁的西域青年身上。四目相对,万语千言,都凝在了那一眼之中。
萨摩多罗看着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扯开一个笑容,带着劫后余生的释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独属于她的温柔。他抬起手,轻轻晃了晃手中那枚已经失去光泽、布满裂痕的月魄石,仿佛在说:“看,我做到了。”
李乐的眼泪瞬间决堤,却也是笑着流下的。
凡舍·数日后
风波平息,凡舍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却又似乎有什么不同了。黄三炮的伤势在谭双叶的调理下日渐好转,中气十足的嗓门再次响彻凡舍。李郅依旧忙碌于大理寺的公务,但眉宇间的凝重已然化开。
这一日,阳光晴好。萨摩多罗懒洋洋地靠在窗边他专属的位置上,眯着眼晒太阳,手里把玩着李乐后来重新给他绣的一个更精致些的护身符。那枚裂开的月魄石被他用银边镶嵌好,与护身符系在了一处。
李乐端着一盘新做的荷花酥走过去,轻轻放在他面前。
萨摩多罗睁开眼,看了看点心,又看了看她,忽然开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少了平日的戏谑,多了几分郑重:
“小美人,以后……我还想在长安混饭吃。”
李乐微微一怔,一时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萨摩多罗看着她懵懂的样子,嘴角弯起,补充道:“所以,你得在凡舍,给我留个长期的位置。”
这话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在李乐心中漾开层层涟漪。她听懂了他话里的深意,脸颊瞬间飞上红霞,如同天边最美的晚霞。她低下头,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轻轻“嗯”了一声,声音细若蚊呐,却清晰无比。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温暖而明亮。窗外,长安街市人声鼎沸,生机勃勃。
魑魅魍魉终散尽,山河日月俱欢颜。
而他们的故事,在这座名为长安的城池里,才刚刚写下幸福的序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