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抱着白茯苓,一路疾行,无视沿途所有惊愕、探究的目光,径直将她送回了万宝峰的小院。他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强硬,将她放在院中的石凳上,随即松手,后退一步,仿佛沾染了什么不洁之物。
整个过程,他未发一言,只是那冰封的眸子在她依旧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颊和略显凌乱的衣襟上扫过时,寒意似乎更重了几分。
“灵力禁锢约莫一个时辰后自会解除。”他留下这句冰冷的话,便转身化作一道剑光,头也不回地离去,仿佛多停留一刻都会让他不适。
白茯苓独自坐在院中,感受着体内依旧凝滞的灵力和脸上未褪的燥热,心中五味杂陈。羞愤、窘迫、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因沈清辞那强势介入和冰冷态度而产生的微妙悸动。
她揉了揉依旧发软的双腿,试图运转《混沌星枢道典》加速化解药力,却发现效果甚微。那迷情烟的药性似乎格外顽固,加上灵力被封,只能靠身体慢慢代谢。
然而,她并不知道,或者说暂时无暇顾及的是,她此刻的模样,落在了多少有心或无心的弟子眼中。
沈清辞抱着她一路从外门区域招摇过市,本就引起了轩然大波。而此刻,她独自一人坐在院中,双颊绯红,眼神带着一丝迷离(药力未散),气息微喘,衣裙虽已被她下意识整理过,但依旧能看出些许凌乱的痕迹……
这画面,落在匆匆赶来的苏见夏眼中,是满满的八卦和“我懂的”的戏谑;但落在其他不明真相、只看到片段的青云宗弟子眼中,就成了足以发酵出无数版本的桃色传闻。
“听说了吗?白师姐被沈师兄抱回来的!”
“何止是抱回来!我亲眼看见的,白师姐脸红的跟什么似的,路都走不稳了!”
“而且衣服好像也有点乱……他们是不是在外面……”
“天啊!难道传言是真的?他们真的已经……”
“怪不得白师姐之前一直躲着沈师兄,原来是害羞啊!”
“可我看沈师兄脸色好冷,是不是吵架了?”
“你懂什么!那叫情趣!冰山融化的前兆!”
流言如同长了翅膀,以惊人的速度在青云宗内蔓延。结合之前宗门大会上那身无法忽视的嫁衣和同心珏,以及两人在陨星海“同生共死”的经历,几乎所有弟子都自动脑补出了一场“冰山剑修与高岭之花被迫绑定后,干柴烈火,暗度陈仓”的大戏。
白茯苓那因药力而产生的红晕,成了他们“情难自禁”的铁证;沈清辞那冰冷的离去,被解读成了“事后懊恼”或“欲擒故纵”;甚至连陆时衍的失魂落魄,也被编排成了“苦情男配黯然神伤”。
当白茯苓终于化解了药力,灵力恢复,走出小院准备去理事堂交接一下沼泽之行的发现时,她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
一路上,所有遇到她的弟子,无论男女,都对她投来了极其古怪的目光。那目光中有好奇,有羡慕,有同情,甚至还有一丝……暧昧的祝福?
她皱了皱眉,不明所以。直到她走到理事堂门口,听见里面几个弟子正压低了声音兴奋地议论:
“……肯定是真的!你看白师姐那样子,肯定是刚……”
“沈师兄也太猛了吧,外面就……”
“啧啧,没想到白师姐平时看起来那么冷,原来……”
“这叫反差!懂不懂!”
白茯苓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血液“轰”的一下冲上头顶,脸颊刚刚褪去的红晕再次涌了上来,这次纯粹是气的!
她终于明白那些古怪的目光和流言从何而来了!
是那该死的迷情烟!是沈清辞那不管不顾的公主抱!是陆时衍那失控的举动!还有苏见夏那唯恐天下不乱的调侃!
这一切加起来,让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猛地推开理事堂的门,里面议论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弟子都像被掐住了脖子,目瞪口呆地看着门口面若寒霜、眼神几乎能杀人的白茯苓。
“交接任务。”白茯苓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冷得能掉出冰碴子,将记录着万瘴沼泽魔物踪迹的玉简“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然后转身就走,留下一屋子噤若寒蝉的弟子。
她一路疾走回到万宝峰,胸口剧烈起伏,只觉得一股邪火无处发泄。她甚至能感觉到,掌心那星辰印记似乎也因她的怒气而微微发热,另一端那个冰山恐怕也……
等等!
白茯苓猛地停下脚步,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她和沈清辞之间有星契相连!虽然刚才在石洞和路上感应微弱,但情绪剧烈波动时,这种联系是会加强的!
那她刚才的窘迫、愤怒、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那个冰块脸是不是也……
一想到沈清辞可能也通过星契感知到了她此刻的处境和那些不堪的流言,白茯苓就觉得眼前一黑,一种前所未有的社死感席卷了她。
而与此同时,玉衡峰寒潭边。
沈清辞盘膝而坐,试图以寒冰剑气镇压心绪。然而,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反复浮现石洞中白茯苓面色潮红、眼波迷离的模样,以及……将她抱起时,那柔软温热的触感和萦绕在鼻尖的、淡淡的(或许是迷情烟残留的)异香。
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通过那该死的星契,他能隐约感受到另一端传来的、强烈得无法忽视的羞愤与怒气,甚至还夹杂着一些模糊的、关于“流言”、“公主抱”的嘈杂意念片段。
“……”
他猛地睁开眼,冰寒的眸底闪过一丝罕见的躁意,手中寒川剑骤然挥出,一道凌厉无匹的剑气斩入寒潭,激起千层浪花,将潭水冻结了大半。
“聒噪。”
他低声冷斥,不知是在说那星契传来的纷乱心绪,还是在说宗门内那些甚嚣尘上的流言。
经此一事,白茯苓与沈清辞这对“星契道侣”的关系,在青云宗弟子心中已然“坐实”。而两位当事人之间那复杂难言、充斥着被迫、尴尬与一丝莫名牵引的状态,也因这场乌龙,变得更加微妙起来。
白茯苓只想尽快找到解除星契的方法,摆脱这无尽的麻烦。而沈清辞……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那冰冷的道心之上,是否已因这一连串的意外,悄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