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值得担心的,从来不是难题本身,而是人。
——
当姜辰带着姜蕴宁走进公司大楼工程项目部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昨晚,姜总曾提到找到了解决方案,今天亲自带过来。大家都以为会是翻译领域的顶尖人物,或者至少是个资深的德语专业翻译。
然而,眼前的这个“翻译”,不过只是个看起来十五六岁、身穿简单白衬衫和牛仔裤的高中生,毫无翻译界专家的气场。
结果……就这?
众人面面相觑,不禁心中疑惑:这真的是姜总说的那个翻译吗?
姜辰没有理会大家眼里的疑惑,神色平静地直接下达安排,“接下来的技术对接,由姜蕴宁全权负责。”
他语气平稳,却不容置疑。
至于她的年龄?
反正,很快他们就会明白,真正的实力,从不靠年龄来定义。
清晨八点五十。
公司大型会议室。
德国专家团队早已入座,西装笔挺,桌面上整齐地摆放着笔记本、技术资料与翻译耳麦。
他们神色轻松,仿佛已经胜券在握,几人之间低声交谈着德语,语气中带着几分轻松和调侃。
他们以为今天只是来“走个过场”,毕竟,昨天的语言对接的困难已经让他们意识到,华国的技术人才似乎不多。
工程项目部的部长董阳走进会议室,身侧紧跟着稚嫩的姜蕴宁。
会议室气氛在她踏入的瞬间,出现了一丝短暂的凝滞。
“这就是……今天的翻译?”一位灰发德国工程师挑眉,小声对身边同事说了一句德语,“看起来像个高中生。”
另一个笑出声来,“希望她至少懂得哪边是前视图。”
姜蕴宁不动声色地走到主位后方,神情冷静,将自己的资料轻轻放在桌上,然后坐下。
她接过旁边助理递过来的翻译耳机,没有戴上,而是放在一边,头也没抬地用流利的德语道:
“warum sollte ich das uberhaupt brauchen?”
(“我为什么需要这个?”)
语气不急不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德国专家们交谈声倏然止住,纷纷看向那位乍一看不过十五六岁的东方女孩,眼神错愕之余,隐隐有些警惕。
姜蕴宁终于抬起头,目光平静地与他们对视,嘴角甚至带了点讽刺的弧度,紧接着淡淡补了一句:
“wenn ihr noch Zeit habt, uber mein Alter zu kommentieren, w?re es besser, wenn ihr zuerst das problem der Abweichung des mittelpunktes der Lagerbohrung uberpruft.”
(“如果你们还有闲心评论我的年纪,不如先把你们轴承孔中心漂移的问题重新校核一遍。”)
这话一出口,如同一记毫不留情的重锤砸在了会议桌上。
她的德语发音极为标准,几乎没有口音,语气沉稳,吐字清晰干脆——不像在应试,更像在德企工作多年的资深工程顾问。
会议室内的空气似乎“咔哒”一声冻结。
几个德国工程师一瞬间抬头,眼神明显变了。
坐在主位左侧的德国专家汉斯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他是项目组中资历最深的高级机械顾问,严谨固执,性格里带着典型的技术骄傲。对年轻人一向不假辞色,尤其不待见那种看起来只是“挂名镀金”、毫无真材实料的新人。
在他眼里,这种人只会拖项目后腿。
“抱歉,小姑娘。”他抬了抬眼镜,德语故意说得很慢,语气里带着微妙的高高在上,“我不认为你能完全理解这个结构设计的基本逻辑。”
会议室里,一些技术部的年轻人脸色变了变——这话已经有些不礼貌了。
姜蕴宁神色丝毫未变。
她从容地翻开手中资料,将一页图纸递到中间投影仪下,指尖轻点,也慢慢用德语回答:“那我们就一起好好看看吧。”
随即,大屏上出现一张放大的轴承安装截面图。
“这里。” 她用红笔圈出一处区域,“安装螺栓孔阵列在图6的坐标系中偏移了0.4毫米,表面合格,但实际定位误差叠加后,会形成周期性冲击,破坏轴承的稳定情况。”
“中心孔的定位偏差是0.31毫米。问题不止是尺寸本身,而是在运行状态下的热膨胀影响。在转速达到每分钟5800转时,偏心率会在48小时之内导致内圈温升异常。”
她用笔一滑,带出一组建模分析得出的热态漂移曲线图,“在热态模型中,设备在85摄氏度运行温度下,最大偏心达到0.47毫米。”
“这是什么意思?” 一名德国工程师忍不住问。
姜蕴宁抬眼,语气冷静,“这意味着轴承开始偏心运行,寿命缩短,整套系统产生不稳定振动。”
她手指敲了敲桌面上的资料,“这组曲线并未公开列入你们的附录,却是根据你们原始设计导出的。”
姜蕴宁抬眼,目光不带一丝波澜,“还有,你们的热力模拟结果也未考虑到实际运作环境下南方地区40°c高温带来的热膨胀补偿因子,公式第七行用了瑞士常温参数——这不适用于你们想投产的项目。”
她一边说,一边将一份经过她标注的图纸递过去,上面用红笔清晰标出了误差范围与潜在后果,图下还有补充说明以及德语术语的纠正建议。
汉斯本以为这只是一场玩笑,但图纸上的红笔标注却像是在打他自己的脸。
德国专家团队面色终于变得郑重,甚至开始互相交换眼神。
一名中年技术代表忍不住站起身查看文件,神情变得极其复杂。
“这些标注……是谁做的?”
“我。”
话音落地,会议室彻底安静。
汉斯的额角跳了跳。
姜蕴宁的德语发音纯正,术语准确无误,逻辑严谨,速度得体,令他们大为震惊。
有人轻轻吸了一口气。
董部长坐在一旁,第一次真正理解了什么叫“碾压式对话”。
这不是“翻译”。
这是一场专业领域的凌厉对抗。
而她,游刃有余。
一分钟后,汉斯重新坐正,语气上轻视明显收敛了,“如果这是真的,那我们确实有个严重的问题。”
姜蕴宁轻轻一笑,“现在的问题不是它是不是真的,而是我已经验证过了。我们需要的是你们的解决方案。”
她摊开另一页图纸,带出一个三维模型。那是她昨晚根据原图进行的结构重建,辅以负载模拟,附带动态应力分析——干净利落、逻辑自洽,毫无水分。
德国工程师终于脸色大变。
“你……你是翻译,还是技术审核工程师?”那位年纪最大的专家终于低声问。
姜蕴宁轻笑,“你们需要的,不止是语言翻译。你们需要的是——能看懂你们每一个公式、每一张图纸、每一个意图的,真正的同行。”
这句话如同一柄锋利的刀,轻轻一转,就将权力的主导权,从德国团队手中,转到了这个穿着白衬衫的年轻女孩身上。
会议室里的技术经理偷偷给姜辰发了条信息:【姜总,这妹妹比德国佬还德国佬……我们能留住她吗?】
姜辰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监控里的对峙,嘴角终于浮出一丝压不住的笑意。
他心里忽然明白:这不是妹妹“帮忙”,而是一次——正面碾压。
这丫头,是藏着一整片山海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