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整栋大楼几乎只剩下安全通道的绿色微光。何粥粥关掉音乐，汗水顺着发梢滴落在木地板上。考核虽然结束，但苏轻语最后那个冰冷嫉恨的眼神，让她无法安心休息。
她需要练习，直到身体累到无法思考。
正当她准备再次播放音乐时，练习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何粥粥吓了一跳，转身看见周深倚在门框上。他没穿西装，只是一件简单的黑色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神情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
“周总？”何粥粥下意识站直身体，心跳莫名加速。他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周深走进来，脚步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我看监控，这间练习室的灯还亮着。”他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情绪。
何粥粥紧张地攥紧了衣角。是因为她白天考核时搞砸了吗？苏轻语的那个即兴发挥，虽然她勉强接上了，但肯定打乱了整体节奏。
“对不起，周总，今天考核时我……”
“你那个回转，”周深打断她，走到她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是怎么想到的？”
何粥粥一愣，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目光。他的眼神很专注，不像是在责备。
“我……我不知道，”她老实地回答，声音有些沙哑，“当时情况紧急，身体自己就……动起来了。”
这个回答似乎引起了周深的兴趣。他微微挑眉，走到音响旁，拿起何粥粥的手机。“是这首曲子吗？考核用的混音版？”
何粥粥点头。
周深找到考核时出问题的那个节点，播放。音乐响起，他后退几步，腾出空间。
“再做一次。”
“什么？”
“那个回转。从苏轻语即兴旋转，堵住你走位那里开始，重现一次。”周深的语气不容置疑，像一个严格的教练。
何粥粥吸了口气，努力回忆当时的情景。音乐进行到那个节点，她尝试着重现——后滑步，低伏，以左腿为轴旋转……
“不对。”周深按下暂停键。
他走到她身边，距离近得何粥粥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像雪后松林般清冽的气息。
“你的重心。”他的手虚虚地在她腰侧比划了一下，并没有真正碰到她，“当时你的重心压得更低，几乎完全依靠左腿脚掌的前半部分发力，而不是整个脚掌。这让你获得了更快的启动速度和旋转初速。”
何粥粥惊讶地看着他。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细节。
“再来。”周深命令道。
何粥粥按照他的提示，调整了重心。这一次，旋转果然更加迅捷流畅。
“但收势不稳。”周深再次指出问题，“你只学到了形，没抓住神。高转速带来的惯性，你需要用核心力量去控制，而不是靠右脚强行跺地刹车。”
他一边说，一边在她面前做了一个极其缓慢的分解动作。何粥粥屏住呼吸看着。即使是慢动作，他的每个肌肉控制、每个角度的精准度，都展现出了顶级舞者的深厚功底。
“这个发力方式很特别，”周深状似无意地评论，目光却紧紧锁住她的眼睛，“有点像……某种即兴战斗舞的风格，非常注重在狭小空间内的瞬间爆发和变向。”
何粥粥的眼神闪过一丝极细微的茫然，随即是努力思考的样子。“即兴战斗舞？我没听说过……是周总您以前学过的舞种吗？”
周深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引导：“再来一次。注意核心收紧，想象你的腰部有一根轴。”
何粥粥依言照做。这一次，旋转和衔接都顺畅了许多。
“好多了。”周深终于给予肯定，但紧接着，他又抛出一个问题，“不过，你回转后接的那个挥动，节奏处理可以更大胆。你习惯在第二拍和第三拍之间做一个微小的停顿，为什么？这种断奏处理，有点像……我认识的某位舞者偏好的技巧。”
他的话语再次出现刻意的停顿和模糊的指向。
何粥粥擦了擦额角的汗，喘着气回答：“停顿吗？我不知道……只是感觉那样更顺一点。是……不对吗？”
她看起来有些忐忑，像是一个害怕被批评的学生。
周深静静地看了她几秒。女孩的脸上只有疲惫、努力，以及被他这位“老板”亲自指导的紧张。看不出任何表演的痕迹，更没有他预想中可能出现的、被戳破秘密时的慌乱。
难道白天那个惊艳的回转，真的只是一次潜力被逼到极限时的偶然爆发？
“很晚了，回去休息吧。”周深最终说道，语气恢复了平常的疏离，“过度训练会导致受伤，得不偿失。”
他转身走向门口，在拉开门时，脚步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何粥粥。”
“是，周总？”
“有时候，身体比大脑记得更清楚。”说完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他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中。
练习室里，何粥粥独自站在原地，反复回味着周深最后那句话。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她脸上那种怯懦和茫然才慢慢褪去。她走到镜子前，看着里面那个汗湿的女孩，眼神复杂。
她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左侧后腰的位置。那里，有一道隐藏在皮肤纹理下的、极细微的陈旧疤痕。
刚才周深指点她核心发力时，虚划过的位置，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