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坊贵宾厅内。
金碧交辉,暖香氤氲。
灯盏洒落柔光,映于繁纹灵毯之上,略显暧昧。
空气中“醉龙涎”香甜腻惑人,蚀人心防、滋长贪嗔。
四壁隔音法阵默然运转,屏绝外嚣。
唯闻骰盅轻响、筹码磕碰及压抑喘息之声,奢华之中透出几分窒闷。
彭稀踞坐于赌桌之侧,面泛潮红,额角沁汗,双目赤红紧盯那墨玉骰盅,恍若痴迷。
不过盏茶功夫,他又输掉了数十万钱。
虽然是在输钱,但这种刺激快感让他欲罢不能。
只想继续,押注,赌博!
他已经失了智。
似乎又要化身为曾经那条赌狗。
怀中六合骰灼热滚烫,疾旋不休,屡屡渡来清凉意绪,欲唤醒其濒溃之神智。
旁侧张广量面白如纸,心头默诵佛咒,勉力抗衡那无孔不入、撩拨心弦之赌道秘法。
在有余暇时,他也悄然渡过去一缕佛道秘力,救助彭稀。
藉此双重微力护持,彭稀竟险险避过管事诱导之数处“绝杀”凶位,然其身仍似被无形锁链缚于椅中,不得脱身。
赌坊管事侍立一旁,面带笑意,眼底却是一片冰冷漠然。
观彭稀如困兽挣扎,睹其筹码渐薄,心下暗暗算计,看要何时再进一步逼迫。
又过一刻。
彭稀输了三百多万。
管事笑着上前:
“彭爷,运道轮回,否极泰来,何不……再搏一局乾坤?”
管事声含蛊惑,轻推过一份新契。
“刚借了一千万,还剩七百万,你急个什么!”
彭稀急赤白脸的怒吼。
管事被吼,脸色不变,“这不是押的大了,怕您钱不够用。”
说话间,塞盅揭开,彭稀又输掉了三百万。
“怎么会!”
彭稀瘫倒在椅子上。
这样输下去,之前蚂蚁搬山,赢的一千万,怕是还要全部搭进去。
都不知道该如何给王举交代。
“今天点背,要不,就撤了?”
“这是针对我的局,怕是赢不了。”
彭稀心生此念。
对面,那赌道大师,看见彭稀神色,他深谙人性,又岂能不知彭稀心里在想什么。
心中暗暗赞叹:
“此子赌性虽炽,然狂澜之下犹存一丝清明,是个好苗子。”
“若不是得罪了大人物,老夫说不得要收其为徒,亲自调教一二。”
“只可惜……”
然念及幕后金主之威势与许诺之重利,这点惜才之念瞬间便被压下。
眼中寒光一闪,已是有了计较。
“既生退意,便予尔希望,方能令尔陷得更深!”
心念动处,那无形无质、操控着赌局气运的秘法微微一变,不再是纯粹的压制与掠夺,而是于那绝望的泥潭中,悄然注入一丝极其微弱的“生机”。
身为赌道大师,在这种赌局中,自然是想让对手赢就赢,想让其输就输。
赌局再开。
彭稀本已心灰意冷,打算玩最后一把,也是胡乱押注,只求速死。
不料此番骰盅揭开,竟是赢局。
一下回本了一百多万!
“再试试。”
彭稀心中又燃起了点希望,心中那点离场之念悄然退去。
赌坊,不怕赌徒赢钱,就怕赌徒离场不玩。
在赌场的有意放水下,彭稀接连小胜。
玩的兴起,整个人又变的生龙活虎。
“运道…回来了?”
彭稀喃喃自语,那刚被压下的贪念与侥幸之心,如同被风一吹的野火,瞬间复燃。
得将之前输掉的五百万,全部拿回来。
彭稀在赢钱,同时赌局金额也悄然上涨,他越玩越大,一把动辄几百万上下。
放开手脚玩了一阵,有赢有输,但总体还是在赢钱。
彭稀怕身上财力不够,底气不足,挥手招来管事,又签了那份千万额度的借贷契约。
手上多了一千万,彭稀底气更足,准备大展拳脚。
一旁的张广量诵念佛经,倒是清醒了些,急道:“彭哥!见好就收啊!”
“此乃诱饵!”
然而他的声音此刻在彭稀听来,却显得有些刺耳和不吉利。
“一边玩去,别影响我运气。”
彭稀毫不客气将张广量推开。
管事亦适时笑道:“看!彭爷,我就说您鸿运当头!”
“方才只是小小波折,这不就时来运转了?正当乘胜追击,一举翻盘啊!”
赌道大师嘴角噙着一丝冷漠的笑意,不紧不慢,继续给彭稀送钱。
赌道,杀人不见血!
在他眼中,彭稀此时已经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不消片刻,便可让其彻底丧命。
张广量还想再劝,但赌坊已经有人上前,将他拉开,免得干涉赌局。
看着越来越大的下注额度,无奈,他只能给王举发消息。
……
又过盏茶功夫。
彭稀已经开始大额输钱了,随时有倾覆之危险。
王举也从空中降落至金钩赌坊外面。
他自空中悄然落下,宛若一片鸿毛,悄无声息地立在金钩赌坊那灯火辉煌、却透着一股子邪魅气息的大门之外。
王举并未立刻闯入,而是双眸微阖,随即猛然睁开!
眼中清光流转,深邃若星海,玄鉴瞳已然催动至极致。
在他眼中,眼前的赌坊不再仅仅是砖瓦木石构筑的奢华场所,而是被无数气运、秘力交织缠绕的是非之地。
坊宇之上,气运之云庞杂昏晦。
主色暗金,显豪富流转积聚之象,然其中灰黑厄气、赤红贪怨如蛆附骨,交织缠绕,不断噬啮偶现之微弱白芒。
此白芒乃寻常赌客福运、财运,此种运道外显堂皇,内实朽亏,富丽之下,尽藏倾家荡产之怨毒诅咒。
道道财气如百川归海,自四方被强行掠取,汇入坊核深处。
此刻,一极凶险之血色漩涡正于赌坊上缓缓旋动,散发骇人吸力,其目标赫然直指内间一人。
那道气运,王举熟识,正是彭稀那平步青云之气运。
此刻却是摇曳将熄,且黯澹无光。
其气运为无数灰黑厄气纠缠,更被那血色漩涡死死咬住,疯狂外泄财运生机!
其本源之火飘摇欲灭,危如累卵。
中心处,一股渊深晦古之强横气息盘踞,其气运与赌坊紧密勾连,正大口蚕食着彭稀气运。
“果然是被人做局了。”
“此人,应该是赌道大师。”
王举立在外面,分析情况,却没有急着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