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连忙挤到它身边，压低声音。
“猴哥，今儿可不一样，上回你吃蟠桃那是私闯！这回是请的，光明正大！你要真忍不住，等吉时一到，咱立刻动手！”
“哼，俺还用得着偷吃？”
孙悟空甩开他，抱胸站定。
眼神却忍不住往那些盛宴扫去，眼底像压着一簇火。
殿上早有几位天将、仙官落座。
众人见三人入内，眼神各异，或讶或冷，悄然打量。
低低的私语在席间漾开，又迅速收敛，仿佛水面瞬息吞没一粒石子。
“齐天大圣，净坛使者，东海龙王———”
侍从引着三人到一方玉案，口中唱道。
“此席，王母亲自赐。”
好大的排面。
玉案上，陈着几盏金樽。
酒香清冽，似能直沁入人心底。
旁边一摞蟠桃，粉光娇嫩。
表面还泛着细细的金纹，像极了霞光凝成的果实。
孙悟空眼神一扫，抬手就要拿，敖尘伸扇一挡，慢悠悠笑。
“大圣，天庭礼数，不急这一时。”
“呸的礼数。”
孙悟空哼了一声，却还是把爪子收了回去。
谁让它现在是有身份的猴子了，不能丢了面儿。
八戒哪管那么多，眼珠子都黏在桃上，手心直痒，只等一声令下。
这时，钟鼓齐鸣。
一阵和缓的乐声在瑶池上空缓缓铺开。
如风穿过云，轻轻震颤着宫阙。
仙雾涌动，百花齐开。
一道雍容华贵的身影缓缓从云阶之上走来。
王母。
她一袭霞衣，鬓上垂珠，面上带着恍若春风的笑。
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仪。
“诸位仙友。”
她声音缓缓，宛若云水。
“蟠桃会开席，诸君且尽欢。”
一瞬间。
瑶池上方彩光乍现，流霞飞散。
大殿上光华流转，仿佛无数花瓣自云中坠落。
孙悟空抬眼，金眸一亮，指尖捏得紧紧，嘴角勾起一抹故作轻松的淡笑。
敖尘收起了扇子，眼神掠过座上的天将，又慢慢落回到王母身上。
宴席方始，暗流却已在无声间浮动。
瑶池之上云光流转，蟠桃香气浓得仿佛能顺风钻进鼻尖。
仙女们衣袖翻飞，捧着玉盘穿梭往来。
活像一阵阵风裹着彩霞，伴着笑声盈盈，落在水面漾开一圈圈涟漪。
孙悟空盘腿坐在席上，正拿着一只雕花琉璃杯。
却手指漫不经心地转着杯沿，眼睛却东瞧西望，一双金灿灿的瞳子亮得像灯火。
敖尘靠在案几旁，一身红衣如火，此时衣襟半敞。
他玉扇轻敲桌面，姿态闲散，眼尾却压着笑意。
“身旁有着如此养眼之人相伴，大圣却在这里东瞧西看，难道是本王不够养眼？”
孙悟空把杯子一搁，眼角飞了他一眼，声音泼辣。
“看你这妖孽看腻了，想换换口味不行？”
敖尘轻笑一声，慢悠悠摇着扇子，唇角带着似有若无的调侃。
“哦？敢问大圣可否看到，还能比本王更入眼的人？”
孙悟空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
这个妖孽说起话来真是不害臊。
它抬手又拎起一壶酒，仰头灌了半口。
酒香顺着衣袖弥散开来，衬得它那双金眼睛更亮。
旁边的八戒忙拿袖子擦了擦嘴，压低声音。
“猴哥，这酒可烈，悠着点儿，可别上头！”
“上头？”
孙悟空哼笑一声，把酒盏一扣，啪地响亮。
“俺连天宫都闹翻过，还怕这点酒上头？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敖尘看着它，眸光慢悠悠掠过，像海底潜藏的暗流，谁也猜不透。
就在这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近了几分。
三个身着素白衣的小神仙端着玉盘走过来。
领头的那个眉目清秀，唇角挂着恭谨笑意，声音温温润润。
“久仰大圣，龙王，净坛使者，王母吩咐小仙特来敬一杯。”
孙悟空挑眉，“这么客气？王母何时还惦记上俺的酒量了？”
小神仙忙躬身，笑意更深。
“大圣威名，王母怎敢怠慢？宴无大圣，便少了几分趣味。”
“哈哈！”
孙悟空咧嘴一笑，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少拍马屁，拍到痒处俺可得翻脸！”
八戒噗地笑出声，赶紧低头装作咳嗽，肩膀却一抖一抖。
敖尘扇骨一收，轻轻敲了敲桌案，似笑非笑。
“王母这番心思，倒让我都羡慕了。”
孙悟空斜他一眼，哼道。
“你羡慕？羡慕你也上天闹一回，保证王母记你一辈子！”
听到此话，小神仙额头渗出细汗，却还是笑着，把玉盏捧到孙悟空面前。
“大圣，这酒是王母特地叮嘱，望您赏个面子。”
孙悟空慢悠悠接过，抬眼盯着他，金光一闪，语调拉得极慢。
“特地叮嘱？还真给俺长脸了。”
小神仙陪笑。
“大圣自是不同，天上地下，谁不知大圣本事？”
他顿了顿，忽然状似无意地问。
“不知……大圣可曾想过，再回天宫做个神官？以您的能耐，何愁没有位子？”
这一句话，桌上顿时静了半拍。
孙悟空盯着那人，金眸亮得像火。
取经结束以来，它才将将上天。
这不过只露了一面，这些小神仙已经开始想要巴结笼络，打探它的去处了。
它忽然笑出声，笑得肩膀一抖，杯中酒溢出一线，顺着指尖淌下。
“做官？俺要是当官，那得多少神仙头疼？”
“……”小神仙的身子一僵。
“怕是玉帝也得头疼的吃不下饭！”
闻言，八戒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拍桌子一边连声道。
“猴哥说得好！”
敖尘撑着下颌，慢悠悠道。
“大圣若是真去了天宫，我倒是想看看哪位能压得住你。”
“压俺？”
孙悟空扯了个笑，眼睛亮得骇人。
“俺生下来就没让人压过！”
除了五指山。
孙悟空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
小神仙被这一番话噎得不轻。
脸上的笑容有点发僵，忙又低声。
“大圣说笑，小仙只是随口一问。”
孙悟空仰头干净那杯酒，把盏一搁，笑容锋利。
“随口？你们天上的口，可没一个是随便开的。”
这一句像是轻描淡写，桌上的气氛却微微一凝。
小神仙额角的汗珠滑落，躬身赔笑。
“大圣慧眼，小仙不敢妄言，失陪。”
他退下时，步子快得像脚下生风。
孙悟空眼角余光扫了他背影，冷哼一声。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案面，似笑非笑。
“这王母倒真闲得慌。”
敖尘轻轻一笑，扇子开合，低声道。
“她闲，你不闲？刚才左看右看，可是没找到？”
孙悟空一怔，猛地瞪过去，耳尖却不知怎的，染了一抹红。
“胡说八道，俺能找谁？看些好看的小神仙养养眼还不行？”
敖尘笑得眼尾弯弯，低低吐出两个字。
“嘴硬。”
孙悟空一听炸毛，抄起一只蟠桃就扔过去。
“嘴硬你个老龙精！再胡说，俺就削你！”
敖尘偏头躲开，笑意流转。
懒洋洋伸手捞起落在袖口的蟠桃，指尖一转，像耍戏法般托到它眼前。
“削？”
敖尘点了点他的唇。
“大圣记得先朝这来。”
“滚！”
孙悟空耳尖更红，伸手去抢。
敖尘偏生不让，嘴角噙笑，勾人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