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抬手,指节轻轻敲了敲院门。
院里寂静一瞬,门才缓缓开了缝。
女子小心翼翼抬眼,正对上孙悟空那双亮得刺人的金瞳。
她脸色一白,身子一颤,几乎要跪下去。
“别怕。”
孙悟空笑得爽朗,将她扶起,却把语气压低了些。
“俺今日不收人,今儿来只问一句,你可知错?”
女子攥紧袖口,低声。
“我……我知错。但我不后悔,我只是想救他……”
她的声音颤得厉害。
青年的手在她背后轻轻一按,示意她,他就在身边。
可明明他自己连头都不敢抬,眼神只敢落在地砖上。
二郎神仍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灯火落在他冷冽的面庞上,那股逼人的气息让院里空气都凉了几分。
女子偷偷看了他一眼,心口一阵慌乱,差点忘了呼吸。
孙悟空把这份慌都看在眼里,却没有拆穿。
它大咧咧走进屋,把金箍棒随手靠在桌旁,语气随意。
“偷了东西是该罚,不过好在你这次偷东西是为救命,救人可以,害人不行。”
女子怔怔望着她,眼里有泪意闪动,却没敢落下。
青年哑声道,“多谢……大圣。”
孙悟空有些意外的看了女子一眼,随即笑着摆手。
“谢个啥?若是谢俺,就将身体调理好多活些时日,将来给俺立个大圣庙吧。”
说罢,它一把提起棒子,转身大步往外。
二郎神并肩随行,刀影冷冷映在夜色里。
“真君这两趟下凡虽说什么也没做,倒让俺省事了。”
二郎神目光深邃,淡淡道。
“我只是协同办案,决定权在你。”
很快就不是了。
孙悟空没有接话,只是笑了笑,扛着棒子脚步一晃,整个人融进夜色中。
院门后。
女子还紧紧攥着袖口,心跳快得仿佛要冲出胸口。
青年虚弱,却忍不住轻声问。
“他们……走了吗?”
女子点点头,眼角泪水终于落下,滴在他手背上。
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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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君神殿的檐铃随着风吹叮铃作响。
孙悟空把金箍棒横在膝上,坐在台阶边,鞋尖点着影子,像在敲鼓。
二郎神站在殿中,背着三尖两刃刀,侧身看它。
那双黑色眸子深沉的微不可察的闪过一丝思索。
“天庭的意思你早就已经知道了?”
二郎神嗓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真君。”
孙悟空见他来,抬眼笑得吊儿郎当。
“这桩案子,让俺一个人办成不?”
二郎神眼神微顿。
“你一个人?”
“嗯。”
孙悟空把棒子往肩上一扛,语气却收了三分轻浮。
“俺来收尾,你在后头盯着。天兵天由你借调令,务必响动够大,免得下面那些长舌头说天庭偏私不正。”
二郎神深深看了它一息,快的无人察觉。
“随你。”
“成。”
孙悟空起身,拍拍他银色肩甲,笑声轻轻。
“真君放心,俺做事有分寸。”
它转身跨出门槛。
金光一晃,像团烈火照亮了整个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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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小城,雾气低得像湿抹布。
河桥两头点着两盏小灯,灯火细细,一碰就要碎似的。
“列阵。”
孙悟空在云上压低声音。
手一挥,数十名天兵从云缝里无声落下,把巷口截得死死的。
孙悟空自己先落在那处院门前,伸指叩了三下。
里面一静。
门闩撤开一寸,露出女子的眼睛。
她还没看清楚外头是谁,就被天兵撑起的长戟冷光一晃,整个人一僵。
青年从屋里冲出来,扶住她的肩。
“别怕。”
孙悟空把调令一亮,语气平平。
“瑶池女仙偷盗蟠桃,滞留凡尘私度凡人,扰乱生死簿册,违背天规,今日特地奉令捉人。”
女子脸色白了一层,咬着唇不言。
青年往前跨了一步,把她护在身后。
“姑娘是来照看我病,不是你们说的什么……”
“凡人休得妄言。”
一名天将沉声。
“开门受缚。”
青年背脊直了直,却没有退。
孙悟空的目光从他肩胛滑过去,在他手臂上停了一瞬。
那只手紧张的直发颤,连带着指节发白,却仍然撑着。
“我没事。”
女子低声,眷恋的抚上他的脸。
“以后我都不能来了,你要保重好身子。”
“我不让。”青年摇头。
他知道,她这一走,不仅仅是受罚这么简单。
孙悟空垂了眼帘,把棒子横到一边。
“开门。”
两名天兵上前,正要动手。
门开了。
院子不大,树叶子已经落得七七八八,红花早没影,只剩两枚瘦果挂在枝头。
桌上还搁着一碗温药,白气细细往上翻。
女子把青年挡在身后,抬起下巴看孙悟空,一句话没求。
“拿。”孙悟空开口。
两道缚索同时甩出,像两条银蛇,笔直往女子喉下绕。
青年第一反应不是逃。
他咬牙一撑,几乎是扑过去,一把把女子拽到怀里,整个人向前一扑,硬生生把缚索引到自己肩颈。
“别动她!”他声嘶力竭。
可凡人之力,怎敌天兵?
咔的一声,青年脖子肌肉被瞬间勒起一道血线。
他哑了一下,仍死死护着身后的她。
“不要!”
女子眼睛立刻红了,伸手去挡,腕子被天兵扣住。
“住手!”
她悲痛欲绝,伤心欲裂。
忽然她心口一颤,连忙跪下看向孙悟空。
“大圣!求求您,他是无辜的,求您放了他!”
孙悟空不动。
它把棒尾在地上一敲,声音冷得像铁。
“回天,问罪。”
女子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闷响,像是笑,又像是哭。
“问罪……”
她看了青年一眼,忽然轻轻抬头。
“好。”
女子收了眼泪,她仰脸看天,眉眼忽然宁静下来。
她十指合在胸前,掌心缓缓溢出一线薄光。
那光极清,像从月牙里剜下来的。
她把那点光贴在胸骨上,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运气将它送往男子身上。
“别!”
青年嗓子破了音,瘦弱的身体不知怎的,竟还能挣脱天兵的束缚。
他整个人向前扑,想把她的动作按住。
可天兵只是手指一动,缚索一紧,他肩颈的伤痕更深一寸。
血从衣领里涌出来,浸湿了他的衣襟。
“别怕。”
女子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