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葵盯着那根炸裂的石柱,掌心空荡荡的。刚才那一道金光来得突然,去得也快,像谁在她身体里点了一把火,又立刻泼了盆冷水。
小月蹲在地上捡碎石块,一边嘟囔:“你这人真是,别人练功是越来越稳,你怎么越练越像放炮仗。”
“我也不想。”姜小葵低头看自己的手,“它自己蹿出去的,我又没喊它。”
“那你下次让它先打个招呼。”小月拍了拍灰站起来,瞥见她掌心的裂纹,“哎,这口子……还疼吗?”
姜小葵握了下拳,裂纹微微发烫,但不像昨夜那样刺痛。“不怎么疼,就是有点痒。”
“痒就对了。”小月说,“我娘说过,伤口结痂都这样,说明在长新肉。”
姜小葵没说话,只是把碎片重新贴回胸口。那点温热还在,不强,但一直没断。
第二天一早,她端着陶碗坐在门槛上吃饭。粥是昨天剩下的,凉了半碗,她一口一口慢慢咽。吃完后用布擦干净碗沿,又摸了摸碗底那个缺口——这是她在村里摔第十七次留下的,现在反倒成了认碗的标记。
她起身往藏书阁走。大长老没再叫她去静室,也没派人传话。她知道,接下来得靠自己。
藏书阁三层高,木梯窄得只能容一人上下。书架密密麻麻排开,有些卷轴挂在空中,被看不见的风吹得轻轻晃。她伸手去拿一本《灵脉通解》,指尖刚碰到封面,书页就弹出一道光,把她手背打得发麻。
“又不行。”她甩了甩手。
接连试了五六本,结果都一样。每本书像是长了眼睛,一察觉她血脉未通,立刻把她推开。
她走到角落,靠着墙喘气。这一片书架比别处旧,封皮褪色,边角卷曲。她无意中抬起左手,掌心裂纹正对着最底层的一格。
青铜碎片忽然震了一下。
她愣住,低头看去。那裂纹里渗出一丝金线,细得几乎看不见,却笔直射向书架深处。
“啪”的一声轻响。
一本蒙尘的册子从架子上滑了出来,掉在地上。
她弯腰捡起,吹掉灰,露出三个字:《归源诀》。
书页残破,图解也不全。但她翻开第一页就看到一行清晰的字:“圣力非一,归流为宗;以心为引,以信为桥。”
她念了一遍,心里咯噔一下。
这话听着耳熟。
那天在山门外,她举着碎片说“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声音落地,体内轰地涌出一股热流,荒诞仙气炸开,唤醒了守护兽。
当时没人信她,可她自己信。
现在这本书说,要以心为引,以信为桥——难道和那句话有关?
她翻到后面,找到一段修炼法门。图文残缺,但路径清楚:不是强行催动金光,而是引导它们汇合,像把几条小河引成一条渠。
她决定试试。
回到静室,她盘腿坐下,先把碎片放在膝盖上。闭眼,深呼吸,不去想墙上的焦痕,也不去想炸过的石柱。
她只想着两个字:**回来**。
体内的金光符文开始浮动,起初散乱,像被惊飞的鸟群。她没有急着控制,而是慢慢调整呼吸节奏,一呼一吸之间,让那些光点跟着起伏。
渐渐地,它们慢了下来。
她试着把这些光往丹田聚,不是抓,也不是拽,而是像赶羊似的,一点点往前赶。
有几次光流躁动,冲向手臂,她立刻停下,等它们平静再继续。
时间一点点过去,汗水顺着额角滑下来。她咬牙坚持,终于感觉到一团温热在丹田凝聚。
睁开眼,掌心浮起一缕金光,不大,但稳稳停着,像灯芯燃着的火苗。
“成了?”她咧嘴一笑,“这次没炸。”
她小心收功,把《归源诀》塞进怀里,用布条缠好。
第二天清晨,执事长老宣布举行月度小比,检验弟子修为。
小月拉她袖子:“你真要去?上次炸楼的事还没人忘呢。”
“我不用战甲,也不凝剑。”姜小葵说,“我就用手。”
比试场上铺着青石板,四周站满围观弟子。她的对手是个穿蓝袍的高阶弟子,手持灵扇,一出场就卷起一阵风,吹得场边旗帜猎猎作响。
裁判一声令下,蓝袍弟子立刻出手,扇面一展,三道风刃直劈而来。
姜小葵不动,双手贴身,只将掌心微抬。
那三道风刃撞上她身前半尺,忽然拐了个弯,全都钻进了地下。地面泛起一圈圈金色波纹,像水面上投了颗石子。
全场安静。
蓝袍弟子皱眉,再次挥扇,这次是五道风刃加一道雷弧。
姜小葵依旧不动,只是脚尖轻点,体内金光顺着经脉下沉,通过双脚导入地面。五道风刃照样入地,雷弧在她鞋底跳了两下,熄了。
“你这是躲还是打?”蓝袍弟子怒问。
“我在接。”姜小葵说。
对方冷哼,收扇冲上前来,近身一掌拍向她肩头。
她侧身避过,右手闪电般探出,指尖在他手腕上一点。
那一瞬间,她把融合后的圣力送进去一丝。
蓝袍弟子动作猛地一顿,灵力像是被冻住,整条手臂僵在半空。
裁判立刻上前:“胜负已分。”
场下一片寂静。
没人说话,也没人鼓掌。但有些人眼神变了,不再是怀疑,而是惊讶。
姜小葵收回手,袖口滑落一段布条,上面血迹已经干了,颜色发暗。
她转身走下台,脚步平稳。
小月在场外等着,递来一块湿布:“你脸上有灰。”
她接过擦了擦。
“下次别光用手。”小月说,“太吓人了,跟妖怪似的。”
“哪有。”姜小葵笑,“明明很温和。”
“温和?”小月瞪眼,“你让人家动都动不了!”
“我就点了他一下。”
“一下就够了!”小月拉着她往回走,“赶紧回去,厨房今天炖了豆子汤,再晚就没你的份了。”
两人穿过回廊,夕阳照在屋檐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姜小葵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裂纹还在,但不再发烫,也不再跳动。
她把碎片贴回胸口,暖意依旧。
晚上她又翻开《归源诀》,一页一页读,记下所有能看懂的部分。书页边角她用指甲划了几个小记号,方便下次找。
小月送来一碗汤,放在桌上:“喝完早点睡,别又练到半夜炸一次。”
“不会了。”她接过碗,吹了口气。
“你说这话的时候,每次都出事。”小月撇嘴。
姜小葵低头喝汤,没反驳。
等小月走了,她合上书,靠在墙上休息。屋里安静,只有烛火偶尔噼啪一声。
她闭眼,感受体内金光流动。这一次,它们像是听懂了话,走得很顺。
她忽然想到一句话,低声说了出来:
“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
话音落下,胸口一热。
荒诞仙气来了,比以前更稳,更沉,像是一桶水倒进井里,没溅起浪花,却让整个井底都亮了。
她睁开眼,掌心浮起一颗豆大的光球,颜色更深,质地更实。
她笑了下,正准备收功。
忽然,窗外传来一声猫叫。
她转头看去。
一只黑猫蹲在窗台上,尾巴一甩,跳了下来。
它嘴里叼着一张纸条,落在她门口,松开口。
纸条展开一角,露出几个字: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