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葵的手指还搭在那块青铜碎片上,指尖冰凉。她坐在断墙边,背靠着石砖,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大长老那边传来一声闷响,玉杖砸在地上,老头的肩膀塌下去半边。
山巅上的黑雾动了。
那人抬起手,指向她。
姜小葵没动。她知道躲不开,也跑不动。刚才那一击耗尽了她所有能调动的东西,现在连抬手都像是在搬石头。她只能盯着那根手指,看着它慢慢弯曲,像是在勾她过去。
可她不想过去。
她不想认输。
她想起老乞丐临死前说的话:“你不是没人要的孩子,你是被人藏起来的星。”
那时候她以为是疯话。
现在她觉得,也许不是。
她把碎片抓得更紧了些,掌心已经被边缘划破,血顺着指缝往下流。她没去擦,只是用力握着,好像只要不放手,就还有机会。
大长老喘了口气,声音很轻,像是风一吹就散了。他还在撑着阵眼石,手指发抖,却没松开。姜小葵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这老头明明可以走的。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快撑不住了。
可他没走。
她也不是非得站在这里不可。
她本可以丢下碎片,转身就跑。
但她也没走。
“我还活着。”她低声说,“那就不能让他这么赢。”
她闭上眼,不再去想灵力,不再去想符文,也不再去管什么圣女不圣女。她只想着一件事——她从青岩村一路逃到这里的脚印,踩过泥、踏过雪、沾过血。她摔过、哭过、躲在草堆里发抖过,但每一次,她都爬起来了。
这一次也一样。
她把手贴在胸口,那里跳得不太稳,但还在动。她把全部念头沉进去,像往井里扔石头,一块一块地砸下去。她不信爹是扫星星的,也不信妈是龙王女儿,但她信自己还没输。
她信这块破铜片还能亮一次。
她睁开眼,把碎片按在地面,用尽力气压下去。
“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
她说得慢,说得重,像在念一道谁都不信的咒语。
话音落下的瞬间,胸口猛地一热。
不是灵力,也不是圣力,是一种说不清的东西,从她十八年来所有不服气的日子里攒出来的劲儿,顺着血脉冲进右手。碎片轻轻震了一下,像是睡醒的人翻了个身。
一道光,从裂缝里钻出来。
很细,像针尖挑破夜色,可它真的出来了。
金光一照,最近的那个影子猛地扭曲,像被火烫到的纸片,卷着边烧没了。其他影子停了一瞬,仿佛察觉到了危险,却又不敢靠近。
姜小葵没停下。
她把左手也覆上去,整个人往前压,额头差点磕在地上。她咬着牙,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我说的每一句,我都信。”
光又强了一分。
碎片开始发烫,不再是滚烫到伤人那种,而是暖的,像晒透的铜钱。金光顺着她的手臂爬上来,在皮肤上留下淡淡的纹路,和右眼尾那粒朱砂痣连成一线。
大长老忽然咳了一声,吐出一口黑气。他抬头看向姜小葵的方向,眼神浑浊,却亮了一下。
他知道发生了什么。
姜小葵没看他。她全部注意力都在手上。她感觉到碎片在回应她,不是因为她是圣女,不是因为血脉多高贵,而是因为她到现在都没放手。
“我信你还在。”她低声说,“我就信我自己还能站起来。”
话刚说完,碎片猛然一震。
“嗡——”
一声轻鸣,像是古钟被风吹动。
金光炸开,像太阳从地底冒头,一下子刺穿黑雾。那些影子发出无声的尖叫,四散逃窜,可光追着它们跑,碰到就化,一个都没逃掉。
山巅上的黑雾剧烈翻腾,那只手猛地收了回去。
姜小葵跪在地上,手撑着地,喘得厉害。她眼前发黑,耳朵嗡嗡响,可她笑了。
她居然笑了。
“你看。”她对着空气说,“我不是打不过你。”
她慢慢把手抬起来,碎片还在发光,不算太亮,但稳定。她把它举到眼前,看着那层流转的金光,像小时候看萤火虫。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她一直以为,只有别人笑她,她才能变强。
可这一次,没人笑她。
她自己信了,它就亮了。
原来荒诞仙气,不只是靠别人不信。
它是靠她自己,非信不可。
她撑着地站起来,膝盖发软,但她站直了。她走到大长老身边,把碎片贴在他玉杖裂口处。金光渗进去,那道快要断开的裂痕微微合拢了一些。
老者抬头看她,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姜小葵点点头:“你别倒,我还没打赢呢。”
她转过身,面对山巅。
黑雾还在,但不再那么厚了。那人站在后面,身影模糊,可她能感觉到他在看她。
她举起碎片,声音不大,但山谷里每一个字都听得清。
“你说我撑不了多久?”
“你说我守不住这里?”
“那你再放点小影子出来啊。”
风刮过来,带着灰烬的味道。
她站在废墟中央,手里攥着光,脚下踩着影。
她不是最强的。
她不是最聪明的。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但她知道,只要她还站着,这块碎片就不会灭。
山巅上的黑雾忽然裂开一条缝。
那人抬起手,掌心朝外,做了个推的动作。
姜小葵立刻抬手护住碎片。
可什么都没来。
没有攻击,没有影子,也没有声音。
那人只是站着,像在等什么。
她眯起眼。
下一秒,她听见脚下传来震动。
不是来自山巅。
是来自地底。
碎片突然剧烈发烫,金光猛地收缩,全钻进了她掌心。她低头一看,地面的石砖正在变黑,像被墨水浸过一样,迅速蔓延。
她往后退了一步。
裂缝从石缝里爬出来,像树根一样往四周伸展。
大长老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快走!”
她没动。
她盯着那道裂缝,心跳加快。
她知道这不是攻击。
这是回应。
是圣物在叫她。
她单膝跪地,把碎片按进裂缝中心。
地面轰然一震。
金光从缝隙里喷出来,直冲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