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葵站在演武场边缘，手心还贴着那块青铜碎片。它不再震动，但温度没退，像是揣了块刚出炉的烧饼，烫得她掌心发红。她甩了甩手，想把它塞回怀里，可那热劲儿顺着指尖往胳膊上爬，搞得她整条右臂都有点麻。
她没多想，转身朝观星阁走。腿还是酸的，每抬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但她走得稳。昨晚练到半夜，石头碎了一地，她也没停下。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再强一点，再快一点。
观星阁门开着，大长老坐在案前，手里摆弄一块玉简。见她进来，头都没抬。
“你来了。”
“嗯。”姜小葵站定，没问为什么叫她，也没提碎片的事。她知道，该说的时候，老头子自然会说。
大长老这才抬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停了两秒，又往下移到她手腕的布条上。那布条已经换了新的，可边缘还是有点发黑，像是渗过血。
“今晚去个地方。”他把玉简推过来，“自己去，不准带人，不准用阵法，不准求援。”
姜小葵接过玉简，冰凉的，表面刻着几个字：**葬雾墟**。
“那是哪儿？”
“死人待过的地方。”大长老慢悠悠地说，“三百年前有个疯子在这儿修了个塔，后来塌了，埋了他自己，也埋了点东西。你现在要去拿回来。”
“什么东西？”
“灵珠。”他说，“能帮你控制碎片的东西。”
姜小葵低头看着玉简，手指轻轻划过那两个字。她没问为什么非得她去，也没问危险不危险。她只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回来？”
“活着就能回来。”大长老站起来，走到窗边，“进不去就别进，撑不住就跑。我不需要一个死掉的圣女。”
姜小葵把玉简收进袖子，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转身要走，大长老又开口：“记住，里头的东西，不怕你打，不怕你砸，就怕你怕。”
她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应了声：“我不怕。”
天黑前，她出了山门。
葬雾墟在后山深处，穿过一片枯林就是。林子里的树全死了，枝干扭曲，像被人拧过一圈。地上铺着灰白色的土，踩上去没有声音，也不留脚印。
她走到林子尽头，看见一座半塌的石塔。门口立着一块碑，字迹模糊，只能认出下半句：“入者断念，出者忘名。”
她看了眼，没多想，抬脚跨了进去。
里面是一条长廊，四壁漆黑，地面铺着青石板。她刚迈进一步，空气就变了，冷得刺骨。接着，眼前一花，火光冲天。
村子烧起来了。
她站在自家屋前，爹娘倒在血泊里，和三年前一模一样。她想冲过去，可脚像被钉住。耳边传来笑声，是黑风寨的人，举着刀，朝她走来。
她咬了一下嘴唇，疼醒了。
幻象还在，但她看清了——那些火是蓝的，人影是虚的。她没动，也没闭眼，而是低声念起来：“柴胡、黄芩、半夏、甘草……”
这是老乞丐教她的药名，每次采药回来，都要背一遍。
她一边走，一边念，声音越来越稳。火光渐渐淡了，人影散开，地面开始出现裂缝。
走出长廊，是个大厅。正中央有扇青铜门，门上刻着三组符文，旁边写着一行字：“唯血可启。”
姜小葵盯着那行字，笑了下。
“上次写这种话的，坟头草都三丈高了。”她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地砖。缝隙里有苔藓，分布得很奇怪，像是有意排过。
她数了数，七块主砖，位置正好对应北斗七星。
她站起身，跳上第一块，再跳第二块，第三块……每一步都踩在苔痕最深的地方。走到第六块时，脚下咔的一声，她立刻停住，单膝跪地，避开右侧半寸。
下一秒，头顶射下三根铁刺，擦着她肩膀扎进地里。
她喘了口气，跳到最后那块砖上。青铜门上的符文亮了一下，门缓缓打开。
里面是个祭坛，中间悬浮着一颗拳头大的珠子，通体透明，里面像有云在转。
她刚踏进去，地面震动，一头黑色巨兽从墙角站起。它形似狮子，全身覆盖岩石般的鳞甲，眼睛是金色的，盯着她不动。
姜小葵拔出腰间的短剑，碎片贴在掌心，金光浮现。
狻猊低吼一声，冲了过来。
她侧身躲开，反手一剑砍在它肩上，火星四溅，连皮都没破。她心里一沉，这玩意儿根本不怕普通攻击。
她又试了几次，不是被甩开，就是被震退。碎片的光越来越弱，手臂也开始发抖。
她停了下来，靠在墙边喘气。
狻猊站在祭坛前，没追，也没动，只是盯着她。
她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要她打赢，是要她证明。
她慢慢放下剑，盘腿坐下，闭上眼。
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逃亡路上摔进泥沟，被黑风寨追到悬崖边，第一次觉醒时战甲碎裂，昨晚练功时累得趴在地上吐……
她不怕吗？怕。可她从来没真正停下。
“我虽然怂，”她睁开眼，声音不大，“但我从没逃过。”
这句话说完，碎片猛地一烫，金光炸开，顺着经脉冲上头顶。她整个人被光裹住，像披了层薄甲。
狻猊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低下头，让开祭坛。
她站起来，一步步走上台阶，伸手握住那颗灵珠。
珠子入手冰凉，刚碰到，碎片就嗡了一声，贴着灵珠开始发热。两股力量碰在一起，像是在打架，又像是在认亲。
她把灵珠塞进怀里，碎片压在上面。热流顺着胸口往下走，四肢都暖了。
她转身往回走，刚到门口，身后轰隆一声，石塔开始塌。
碎石从顶上砸下来，通道迅速封死。她回头看了一眼，祭坛已经埋进瓦砾里。
她没时间犹豫，顺着记忆往回跑。跑到一半，左边墙裂开一道缝，窄得只能挤过去。她把身子侧过来，硬生生钻了进去。
石头在后面哗啦啦塌，她拼命往前爬。眼看出口就在前面，头顶一块巨石砸下，堵住了路。
她抬头看，缝隙只剩半尺高，根本出不去。
她低头，怀里的灵珠和碎片贴在一起，正发着热。那热顺着衣服往上爬，最后停在她右眼尾。
朱砂痣突然一烫。
她伸手摸了摸，再抬头时，发现缝隙边上有一道浅痕，像是被人刻过的符号。
她把碎片按上去。
咔。
石头动了，往两边滑开一线，刚好够她爬出去。
她滚出洞口，趴在地上喘气。天刚亮，阳光照在脸上，暖的。
她翻了个身，坐起来，手按在胸口。灵珠和碎片贴在一起，热度没停，反而越来越强。
她看着远处的山门，笑了笑。
“总算没白跑一趟。”
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往回走。
走到半路，怀里的东西突然又震了一下。
不是热，也不是响。
是跳。
像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