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剑阁内,剑无涯并未歇息,正在灯下审视宗门卷宗。
修为高深之人仅凭灵气便可维持身体机能。
感受到那股熟悉而急促的剑意逼近,他刚抬起头。
叶之沐的身影已如疾风般卷入殿内。
“之沐?何事如此匆忙?”
剑无涯见他面色凝重,心中不由一紧。
叶之沐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开口,声音带着冷冽的寒意:
“剑伯伯,金元田已死,但非我所杀。”
剑无涯闻言一怔。
叶之沐继续道:“我追击他至荒山,发现他已被人先行一步击杀,
浑身灵气被抽干,尸体上残留着精纯的魔气。”
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剑无涯道:
“而且,在他及其长老身上,发现了五火七禽扇、遁龙桩、飞电枪,数件绝非凡俗的强大灵宝。”
听到“魔气”二字,剑无涯脸色骤变,猛地从座位上站起:“魔气?!你确定?”
“确定无疑。”
叶之沐语气斩钉截铁。
剑无涯倒吸一口凉气,在殿内来回踱步,脸上满是震惊与忧色:
“魔族……销声匿迹数千年,竟然真的再次出现了?
还潜入了南州?
若真如此,百宗大会……恐怕已成险地!”
他猛地停下脚步,看向叶之沐:
“之沐,此事关系重大,远超个人恩怨。我必须立刻暗中布置,彻查参会各宗!你……”
“我明白。”叶之沐打断他,眼神依旧冰冷,却多了一份清醒:
“复仇之事,我会继续,但会留意魔族踪迹。若有发现,必会第一时间告知伯伯。”
剑无涯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复杂:“一切小心!魔族诡谲,非同小可。”
叶之沐微微颔首。
“此外,流云宗已许诺今后愿为神剑宗附属,请伯伯自行决断”
随后不再多言,转身再次融入夜色。
只是这一次,他的目标不再仅仅是名单上的仇敌,
更多了一层对隐藏在暗处魔族的警惕。
......
玄元宗驻地的“竹韵阁”内,夜明珠在鲛绡灯罩中漾出温软的光。
楚芸汐临窗而立,月白色的寝衣外松松披着件青纱,墨玉般的长发流水般泻在肩头。
窗棂外隐约飘来几句零碎的闲言,像夜蛾翅膀拂过琉璃灯罩:
“就是那位名扬四洲的青衣仙子…”
“…听说中了媚丹…”
“可惜了…”
未曾想这流言蜚语竟然已传到了神剑宗。
声音很快被夜风吹散,她却连眉眼都未曾动一下。
早些时候师尊唤她过去,宽厚的手掌轻拍她肩头:
“芸汐,外头那些言语,莫要挂心。”
她当时只是浅浅行礼:“师尊放心,弟子从未入耳。”
此刻独处,她发现这话竟已无半分勉强。
那些话语如同露水落在青石上,太阳一出便了无痕迹。
她的心是一面澄澈的湖,而今这湖水里只映着一道玄色的影。
指尖无意识抚过腰间玉佩,云纹在指腹下泛起温润的暖意。
忽然想起白日里他僵硬的脊背。
想起自己踮脚时拂过他下颌的发丝。
想起那个仓促却滚烫的触碰——耳根后知后觉地漫上霞色。
“之沐…”
这二个字在唇齿间轻轻滚过,像含着一枚初绽的梅子,酸涩里沁出清甜。
既已认定,纵使前路是刀山火海,她也愿提着裙摆踏过去,何谈后悔?
只是…...
明明不到落日时分才在孤峰分别。
此刻望见窗外同一轮明月,思念却像浸了春雨的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紧了心脏。
原来相见不如不见。
见了,反倒把虚无的念想变成了具象的贪恋。
“此刻在做什么呢?”
她望着天剑峰方向喃喃。
是在月下拭剑,还是于云巅独行?
会不会…也望着这片月色想起某个人?
晚风卷着桃李残瓣掠过窗台,她将玉佩贴在微微发烫的脸颊上。
青纱袖口垂落,露出一截皓腕——那里仿佛还残留着被他攥住时的温度。
百宗大会的流言蜚语,在这份沉静的思念面前,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三声克制的叩门声,打断了满室静谧。
“芸汐师妹,是我。”
大师兄苏临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刻意放缓的温和。
“听闻今日有些不堪入耳的流言……你可还安好?若有烦忧,师兄愿为你分担。”
楚芸汐眸光微敛,指尖收起玉佩,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有劳师兄挂心,我无事。夜已深,不便请师兄入内了。”
门外沉默了一瞬,苏临的声音再度响起,那温和底下终于压不住一丝急迫与质问:
“今日孤峰之上……那人究竟是谁?你与他,是何关系?”
楚芸汐走到门后,并未开门,隔着门扉,声音却清晰无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是我楚芸汐此生认定的道侣。”
“你!”,苏临显然被这直白坦然的承认激怒了。
温雅的面具瞬间碎裂,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痛心与斥责:
“芸汐!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你是我玄元宗最耀眼的仙子,
怎能如此……如此不自爱!
与那来历不明的男子纠缠不清,
你还要不要仙子颜面,
将宗门声誉置于何地!”
这番尖锐的指责并未让楚芸汐动怒。
她甚至能想象出门外苏临那因嫉妒而扭曲的俊朗面孔。
她只是轻轻吸了口气,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疏离的决绝:
“苏师兄,我的颜面,不由他人言语定义。
我的路,亦由我自己选择。
若无他事,请回吧。”
门外,苏临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似乎还想再说什么。
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压抑着怒火的冷哼,脚步声带着愤懑与不甘,渐渐远去。
楚芸汐依旧立于门后,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她才缓缓走回窗边。
月光重新洒落在她身上,方才那片刻的喧嚣仿佛从未发生过。
她低头看着掌心温润的玉佩,想着那个玄衣孤寂的身影。
唇角反而泛起一丝清浅的、释然的笑意。
颜面?声誉?
与那人相比,这些轻若尘埃。
她既已认定,便无畏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