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裹着寒气往驿馆院墙的缺口里钻,枯麦秆在风里“沙沙”轻响,驿馆内的咳嗽声没再响起,静得像座坟墓。沈砚捏着枚石子,指尖在石子上蹭了蹭,眼神扫过驿馆的破窗——窗户框早就朽了,黑洞洞的,看不见里面的动静,他压低声音,对着窗内喊:“我们只是避追兵的路人,没有恶意,若阁下也是避祸,不如各让一步,暂借驿馆歇脚,天亮后各自离开。”
窗内静了片刻,才传来那道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虚弱,却藏着警惕:“追兵是谁?”“焚天谷。”沈砚只答了三个字,没多言——这三个字一出,若对方是普通人,定会慌神;若也是被焚天谷针对的,自然会松口。
果然,窗内又静了会儿,随后传来“吱呀”一声,像是有人挪开了挡在门后的破桌子,紧接着,驿馆的木门被拉开一条缝,一道瘦高的身影探出头来,身上裹着件破旧的灰布长袍,头发散乱,脸上沾着些尘土,唯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扫过沈砚四人,最后落在苏玄染血的衣袍上,语气缓和了些:“进来吧,别在门口站着,容易引追兵。”
沈砚先迈步进去,银刃握在手里,目光快速扫过驿馆内部——靠墙摆着几张朽坏的桌椅,桌面积了厚厚的灰,一碰就掉渣;中间是个破旧的柜台,柜台后堆着些断木和干草;墙角有个破灶台,锅里还留着半块干硬的饼,显然这人在这待了有些时日。确认没埋伏,沈砚才回头招手:“进来吧。”
苏玄扶着少年的肩膀,慢慢走进来,刚迈过门槛,左臂的伤口就被风一吹,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脚步踉跄了一下,沈砚赶紧上前扶住他,把他扶到一张相对完整的椅子上坐下:“先坐着,我给你重新处理伤口,刚才在荒田又渗血了。”
少年把布包抱在怀里,站在苏玄身边,警惕地看着那灰袍人,掌心的药膏还残留着清凉,他悄悄把布包往身后藏了藏,却没注意到,布包的淡绿色灵光,在驿馆昏暗的光线下,又悄悄透了出来,像颗藏在灰里的绿珠。
那灰袍人走到灶台边,从灶台下摸出个陶罐,倒了碗温水,递到村长手里,才转身看向苏玄,目光落在他左臂渗血的布条上,眉头皱了皱:“是刀伤,还崩裂了,光靠止血丹撑不了多久,若再不彻底处理,伤口会化脓,到时候就算保住胳膊,也没法再运功了。”
沈砚刚掏出随身携带的布条和草药,闻言顿了顿,抬头看向灰袍人:“阁下懂医术?”灰袍人笑了笑,笑声里带着几分苦涩,伸手撩开灰布长袍的袖口,露出手腕上一道浅疤,疤痕形状像朵火焰——正是焚天谷弟子常用的“焚焰刀”留下的痕迹:“以前在焚天谷做过药师,因不愿帮他们炼伤天害理的丹药,被追杀,躲到这驿馆,已经三天了。”
“焚天谷的药师?”村长愣了一下,手里的碗差点没拿稳,沈砚的眼神却沉了沉,银刃没放下:“既是焚天谷出来的,为何要信你?”灰袍人没在意他的戒备,走到苏玄身边,弯腰看了眼他的伤口,语气平静:“信不信随你,反正你们若不处理伤口,苏玄前辈撑不过今晚——他左臂的伤口,不止是刀伤,还沾了焚焰刀上的火星气,正往骨头里钻,再拖下去,神仙难救。”
苏玄愣了愣,抬头看向灰袍人:“阁下认识我?”“不算认识,”灰袍人摇摇头,伸手碰了碰苏玄的布条,没敢用力,“只是三年前,在玄阴宗外门见过一次,当时你还没受伤,一身玄阴力凝实,不少人都记得你。后来听说玄阴宗遭焚天谷偷袭,弟子四散,没想到你还活着。”
提到玄阴宗,苏去的眼神暗了暗,点头道:“阁下既知道玄阴宗,想必也不是真心帮焚天谷,那就劳烦阁下帮我处理伤口,日后若有机会,定当报答。”沈砚见苏玄松口,也收起了银刃,把草药递给灰袍人:“这些草药不够,阁下若有需要,我去外面找。”
“不用,我这还有些治刀伤的药粉,是我自己配的,能压下焚焰刀的火星气。”灰袍人从怀里掏出个小纸包,打开后,里面是淡黄色的药粉,带着淡淡的草药香,他刚要帮苏玄解开布条,目光却突然落在少年身后的布包上——那道淡绿色灵光,正透过布包的缝隙,一点点往外渗,像极了某种灵草的气息。
灰袍人的眼神顿了顿,伸手示意少年:“小兄弟,你怀里的布包,能不能让我看看?”少年瞬间绷紧了身体,把布包往怀里又按了按,抬头看向苏玄,眼神里满是犹豫。苏玄看了灰袍人一眼,见他眼神里只有疑惑,没有贪婪,才点头道:“给他看看吧,这位阁下是药师,或许能帮咱们护住灵蕴草。”
少年这才慢慢把布包递过去,灰袍人接过布包,指尖刚碰到,就皱起了眉,随即小心翼翼地掀开布包的一角——里面的灵蕴草叶片翠绿,叶脉间泛着淡绿色灵光,还带着淡淡的清香,哪怕裹在布包里,灵气也没散多少。“果然是灵蕴草!”灰袍人倒吸一口冷气,赶紧把布包盖好,递回给少年,语气里满是凝重,“你们带着这东西,难怪会被焚天谷追得这么紧——他们搜灵草,根本不是为了给谷主炼聚灵丹!”
“不是炼聚灵丹?那是为了什么?”村长凑过来,语气里满是惊讶,沈砚也皱起了眉,看向灰袍人——他之前只听说焚天谷搜灵草炼丹药,却从没怀疑过另有目的。
灰袍人走到驿馆门口,探头往外面看了眼,确认没动静,才关上门,靠在门上压低声音:“我在焚天谷做药师时,偶然听到谷主和副谷主的对话——谷主十年前修炼走火入魔,灵脉受损,这些年一直靠丹药撑着,实力掉了大半。他们搜灵蕴草,是想用来炼灵脉修复丹,灵蕴草是这丹药的主药,一旦炼成,谷主的灵脉就能修复,实力甚至能比以前更强,到时候,别说咱们这些被追杀的,周边的宗门,恐怕都要遭殃!”
苏玄的脸色沉了下来,左手攥紧了拳头——他当年就是因为玄阴宗不愿屈服焚天谷,才被偷袭,若焚天谷谷主灵脉修复,后果不堪设想。少年抱着布包,小声问:“那、那我们带着灵蕴草,岂不是更危险?有没有办法,让它不这么显眼?”
灰袍人点点头,从灶台下摸出个小布包,里面装着些黑色的粉末:“这是敛灵粉,撒在灵蕴草上,能暂时遮住它的灵光,至少不会再引焚天谷的人察觉,我这还有些,够用到你们离开这一带。”说着,他就要把敛灵粉递给少年,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哒哒”地往驿馆方向来,还夹杂着焚天谷弟子的呼喊:“副谷主,前面有座驿馆,咱们去搜搜!”
四人瞬间绷紧了神经,灰袍人赶紧把敛灵粉塞给少年,指着柜台后:“快,躲到柜台后面,用干草盖住!我去应付他们,就说我只是个避雨的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