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楼内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带着刺骨的阴冷和甜腥的腐朽气息,几乎要钻入毛孔。仅有门口透入的微光,勾勒出废弃器械和堆积杂物的扭曲轮廓,影影绰绰,如同蛰伏的鬼怪。
石磊挡在苏念卿身前半步,他的气息完全收敛,但整个人如同一张拉满的弓,随时能爆发出致命一击。他没有贸然深入,而是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符箓,指尖真气一催,符箓无火自燃,散发出柔和却稳定的白光,勉强驱散了前方数米的黑暗。
借着光芒,可以看到地面中央,有一个被强行破开的、通往地下的洞口,粗糙的水泥边缘残留着利爪般的痕迹。阴冷污浊的气息正从那洞口源源不断地涌出,带着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汩汩声。
“跟紧。”石磊再次低声提醒,率先踏入了向下的阶梯。阶梯是粗糙的水泥浇筑,布满了湿滑的苔藓和不明污渍。
苏念卿紧随其后,砭石手串上的青芒在她周身形成一层薄薄的护罩,将试图侵蚀过来的秽气隔绝在外。她暖棕色的眼眸在符箓光芒映照下,充满了警惕与专注。
越往下,空气越是粘滞冰冷,那汩汩声也越发清晰,仿佛就在耳边。阶梯尽头,连接着一条狭窄的甬道,墙壁上布满了暗红色的、如同血管般搏动的脉络,丝丝秽气正从中渗出。
突然,前方黑暗中传来密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爬搔声!
石磊眼神一厉,手中白光符箓猛地向前掷出!
“吱吱——!”
光芒所至,照出了数十只双眼赤红、体型堪比野猫的变异鼠群,它们正从甬道深处蜂拥而来,利齿和爪子上都缠绕着黑气!
“退后!”石磊低喝一声,身形不退反进,双掌一错,精纯的内家真气勃发,化作一道无形的气墙向前平推!
“轰!”
冲在最前面的几只变异鼠如同撞上铜墙铁壁,瞬间筋骨碎裂,化作黑烟。但后面的鼠群悍不畏死,更加疯狂地涌上,试图用数量淹没这唯一的阻碍。
石磊拳脚如风,每一击都蕴含着开碑裂石的力量,精准地击碎一只只扑来的怪物。他的动作简洁高效,没有一丝多余,在狭窄的甬道内构筑起一道坚实的防线。然而,鼠群无穷无尽,黑气缭绕间,他的真气消耗极快,眉宇间也染上了一丝凝重。
苏念卿看着前方陷入苦战的石磊,又感受到甬道深处那不断散发着污染的核心波动,她知道不能再等了。
“石先生,请为我护法三息!”她高声道,声音在逼仄的空间里显得异常清晰。
石磊没有回头,只是攻势更猛了几分,将扑来的鼠群死死拦住。
苏念卿闭上双眼,全部心神沉入腕间的砭石手串。她不再试图用青木神力去治愈或驱散这些被彻底侵蚀的怪物,而是全力沟通梅知雪封存其中的那股“朔雪寒梅”之力!
砭石内,那丝冰蓝色的光华骤然亮起!
极致的寒意以苏念卿为中心爆发开来!空气中弥漫的水汽瞬间凝结成细碎的冰晶,墙壁上那些搏动的暗红脉络也覆盖上了一层白霜。
“封!”
苏念卿清叱一声,引导着那股冰寒之力,如同操控一道冰蓝色的激流,并非冲向鼠群,而是直奔甬道深处那秽气的源头——她感知中地脉被污染的核心节点而去!
“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冻结声从甬道深处传来,那令人心悸的汩汩声骤然减弱了大半!弥漫在空气中的粘滞秽气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流动变得极其缓慢。那些疯狂攻击的变异鼠群动作也猛地一僵,身上的黑气明显黯淡、涣散。
石磊压力骤减,他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拳掌之间真气喷薄,如同虎入羊群,瞬间将剩余的、陷入迟滞的鼠群清理一空。
甬道内暂时恢复了寂静,只有符箓燃烧的噼啪声和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石磊转过身,看向脸色有些苍白的苏念卿,她正微微喘息,刚才引导那股远超她目前境界的力量,对她负担不小。他沉默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
“冰封只能暂时抑制,源头未除。”苏念卿稳了稳气息,看向甬道深处那被寒冰气息笼罩的区域,目光坚定,“必须进去,彻底净化它。”
石磊没有异议,只是重新走到她身前,用行动表明了他的态度。
两人一前一后,踏着满地的冰晶与尚未完全消散的黑烟,向着煞域更深处的核心,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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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金陵城,顾云深安排的安全屋内。
梅知雪结束与苏念卿的通讯,指间那枚霜雪梅花佩触手冰凉。她走到窗边,眺望北方。姑苏城此刻应是万籁俱寂,而她的挚友却在那片寂静中,独自面对未知的凶险。
陆寒州依旧沉睡在“诡货斋”的冰玉棺椁中,气息微弱却平稳。白绾绾传来的影像里,他面容安详,仿佛只是陷入一场漫长的梦境。可梅知雪知道,那平静的表象下,是正在缓慢枯竭的本源。
她轻轻摩挲着梅花佩,玉佩在她指尖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温润光泽。这不是神力激荡的反应,而是玉佩本身在与她共鸣,就像带着某种宿命的牵引。
“寒州,”她对着虚空低语,声音轻得几乎要被夜风揉碎,“再等等。等念卿稳住苏州,等我们找到救你的方法。
窗外,金陵的灯火绵延如星河。而她心中那片属于北方的天空,却始终悬着一轮清冷的月。玉佩传来的微弱暖意,是她在这漫长寒夜里,唯一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