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在这里耐着性子与你好生商量，你倒好，句句都在与朕打马虎眼。”
“从开始到现在，你嘴里可曾有过半句真话？满口胡言乱语，真当朕是那般好糊弄的？”
被他这般严厉指责，许是这些日子的盛宠让她也生出了几分底气。
云芷儿抬起下巴，语气却带着罕见的倔强：“臣妾不想跟陛下吵架。怀胎生子这样的事，难道臣妾不能自己做主吗？”
“臣妾年岁尚轻，不想现在就困在产褥之中，哪有那么多缘由可讲？”
她说着说着声音渐响：“万一遭遇小产之痛，陛下可知道那会多疼？请陛下尊重臣妾的选择。”
慕无宸一时怔住：“你......？”
他倏地将人从地上拽起，云芷儿被他带得踉跄了两步，险些栽倒。
“还敢跟朕犟嘴？还敢顶嘴？”
那双手攥得极紧，云芷儿只觉得腕骨生疼，细嫩的肌肤上立刻现出红痕。
她疼得忍不住挣扎起来：”放开我！我讨厌陛下！”
这句讨厌你彻底点燃了慕无宸的怒火：“讨厌朕？朕平日纵容你，不是让你把这三个字用在朕身上的！”
盛怒之下，伤人的话已脱口而出：“这些日子朕是不是太纵着你了，纵得你连自己是谁都忘了？连在朕面前该有的敬畏都忘了？”
“朕是不是把你宠得太过了，让你连是什么滋味都不记得了？”
“你最好想清楚，没了朕的宠爱，你凭什么在后宫立足？又凭什么在这里耍性子？”
云芷儿被他这话刺得心口生疼，索性破罐子破摔：“既然如此，那陛下罚臣妾好了！”
慕无宸见她这般冥顽不灵，怒极反笑：“好得很！那你倒是说说，想要朕如何责罚？是去殿外石阶上跪着，还是挨板子？或者抽鞭子？”
他声音陡然转厉：“朕看你是平日过得太安逸，非要尝些苦头才长记性。那朕今天便成全你，好好罚罚你。”
说着转向殿外扬声道：“来人，取刑杖来！”
云芷儿：不是，他来真的啊！方才的气焰登时矮了三分，当场秒怂。
求生欲瞬间占领高地，她二话不说扑扑上前紧紧抱住他的腰，连声讨饶：“不不不！不打！陛下不打！不要打！臣妾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侍立在一旁的小夏子正自进退两难，不知该不该去取刑杖，目光一扫，却见陛下虽说着重话，一只手却极为诚实地揽在云妃腰间。
他当即了然，得，这刑杖怕是取不得了。
慕无宸垂眸看去，怀中人那副“反正我认错了，你不能再拿我怎样”的缺心眼模样，直将他气得没了脾气。
“罢了，”他终是败下阵来，抬指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朕懒得再与你争辩，你好自为之。”
说罢轻轻挣开那紧紧环着自己的手臂，转身便朝殿外走去。
再不走，难道真要看着宫人将她拖出去挨板子？
待脚步声远去，豆蔻一把掀开珠帘冲了进来，脸上写满惊慌：“娘娘这是怎么了？奴婢方才在殿外候着，隐约听见要动用刑杖......”
云芷儿没好气地弹了下她的额头：“都怪你办事不利！”
“明明嘱咐你去处理那些凉茶，你是怎么处理的？竟把陛下都给惊动了。”
豆蔻：“啊？陛下、陛下都知道了？那......那可如何是好？”
看着她六神无主的模样，云芷儿无奈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终究是我不该指望你能把这事办得滴水不漏。”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你随本宫，不大聪明。”
*
翌日天刚蒙蒙亮，云芷儿便破天荒地起身了。
豆蔻端着洗漱用具进来时，惊讶地发现云芷儿已经坐在梳妆台前，连忙上前接过那支螺子黛：“娘娘今儿个怎么起得这样早？让奴婢来伺候您描眉吧。”
云芷儿任由她接过眉黛：“哪还敢贪睡？昨日刚触了陛下霉头，这几日还是低调做人吧。”
待梳妆完毕，她站起身：“时辰差不多了，随我去坤宁宫请安吧。”
坤宁宫内，众妃正围着皇后说笑，珠帘忽被掀起，但见云芷儿扶着豆蔻的手缓步进来。
满殿笑语霎时静了下来，方才还言笑晏晏的嫔妃们皆敛了神色，悄悄交换着眼神。
万皇后不紧不慢地搁下手中的斗彩描金盏，凤眸微抬，将云芷儿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方才悠悠开口：“稀客啊，今儿个是什么风，把咱们云妃娘娘给吹到坤宁宫来了？”
云芷儿心里暗啐，面上却绽开明媚笑靥：“臣妾想娘娘了呗。许久未见，特地来与各位姐妹叙叙旧。”
贤贵妃用团扇掩着唇轻笑：“本宫看未必吧？今早才听说，昨日陛下在紫兰殿动了雷霆之怒，连刑杖都传进去了。”
“莫不是挨了板子，知道自己失了圣心，这才乖乖来请安？”
殿内众妃听得这话，立时神色各异。
万皇后更是意味深长地往她身后扫了一眼她的屁股，见她站姿如常。
不由心生诧异，若真挨了杖刑，此刻怕是连起身都难，哪能这般稳稳当当地站着？
云芷儿只觉双颊发烫，羞窘得耳根都泛起绯色，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强压下心头窘迫，挺直腰板道：“贤贵妃莫要妄加揣测。”
“本宫好着呢！昨日不过是与陛下有些误会，如今早已说开，何来受罚一说？”
贤贵妃继续损她：“云妃妹妹你就别打肿脸充胖子了。”
说着转向身旁的宫女：“宝琴，还不快给云妃娘娘看座，记得多铺两个软垫。”
云芷儿立刻接话：“去去去，本宫用不着什么软垫。”
“陛下不过是闹些小脾气，没过片刻便自己想通了，自己把自己给哄好了。所以这事，自然就翻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