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钢铁洪流,在撕破乌萨斯边境那看似坚固的防线后,并未能如预期般长驱直入,将胜利的狼旗迅速插上圣骏堡的城头。广袤、荒凉、且正迅速被严冬笼罩的乌萨斯腹地,用它那最原始也最无情的方式,开始向不可一世的征服者展示其名为“消耗”的獠牙。
推进的速度,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了下来。最初几日那种势如破竹的假象,很快便被无情的现实所取代。一望无际的雪原吞噬着军队的足迹,也吞噬着后勤车队那宝贵的燃油与士兵的体温。肆虐的“白灾”——那种夹杂着冰粒和雪花的凛冽寒风,能见度时常骤降至数米,不仅让空中支援和侦查变得极其困难,更是无情地折磨着每一个来自相对温暖南方的叙拉古士兵。钢铁在极端低温下变得脆弱,源石引擎需要更长时间的预热,甚至时常熄火;精密的光学仪器和通讯设备故障频发。士兵们裹着厚重的冬衣,行动笨拙,暴露在外的皮肤只需片刻便会冻伤坏死,非战斗减员的速度开始悄然追上,甚至在某些区域超过了战斗伤亡。
补给线,这条维系着庞大军队生命活力的血管,在如此恶劣的环境和不断拉长的距离下,变得异常脆弱而漫长。从帝国本土或新占领区出发的车队,需要穿越数百公里被冰雪覆盖、路况极差的荒原,以及无数可能潜伏着游击队和乌萨斯散兵游勇的复杂地域。运输车辆在严寒中故障率陡增,护送部队也疲惫不堪。燃料、弹药、药品,尤其是防寒装备和热食,前线的需求如同无底洞,而后方的输送却步履维艰。一些前锋部队已经开始实行严格的配给制,士兵们在冰天雪地里蜷缩在散兵坑或临时搭建的掩体中,靠着硬如石头的压缩干粮和有限的燃料取暖,战斗力正在被环境一点点蚕食。
然而,环境的恶劣尚且可以依靠意志和逐渐适应的后勤来勉强支撑,真正让帝国军队感到如芒在背、如同陷入泥沼的,是乌萨斯那支神秘而致命的特殊部队——内卫。他们与乌萨斯那庞大、笨重但正面冲击力极强的常规军团截然不同。内卫们仿佛是这片苦寒之地孕育出的幽灵,身着与环境融为一体的白色伪装服,精通雪地作战与渗透破坏。他们从不与帝国军队进行正面的阵地对抗,而是化整为零,如同附骨之疽,活跃在帝国漫长的补给线和相对孤立的据点周围。
他们的袭击精准而致命。可能是在暴风雪的掩护下,一支小型运输队连同护卫会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雪原上,只留下被巧妙掩盖的战斗痕迹和冻结的尸骸;可能是在深夜,某个前沿哨所或指挥部的通讯会突然中断,待援军赶到时,只看到被利刃割喉的哨兵和一片死寂;他们擅长布置各种诡雷和陷阱,利用冰雪环境制造雪崩或冰窟,给帝国军队造成意想不到的伤亡和心理压力。更令人不安的是,内卫中似乎存在着一些拥有奇特能力的个体,他们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扭曲光线制造视觉误差,或者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智冻结、丧失战意的无形力场,使得与他们交手的帝国士兵往往未战先怯,甚至在极度的恐惧中精神崩溃。
拉普兰德亲自坐镇的前线指挥部,气氛也失去了往日攻城略地时的狂热与轻松,变得凝重而压抑。地图上代表帝国控制区域的红色箭头,不再像之前那样锐利地向前延伸,而是变得迟滞,甚至在有些地段出现了收缩。每日的战报里,除了常规的攻坚伤亡,开始大量出现“补给遭袭损失xx”、“xx哨所遇敌渗透,全员玉碎”、“恶劣天气导致行动推迟”之类的字眼。
“这群躲在雪地里的老鼠!”拉普兰德一拳砸在铺满地图的桌案上,震得杯盏乱跳。她猩红的眼眸中燃烧着烦躁与压抑的怒火。她渴望的是刀剑相撞、血肉横飞的正面决战,是像粉碎莱塔尼亚皇宫那样摧枯拉朽的胜利。然而此刻,她的军团却像是一头陷入厚重粘稠沥青的猛兽,空有撕碎猎物的力量,却被无形而无所不在的阻力束缚着,每一分前进都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而敌人那致命的攻击却不知会从哪个方向、何时袭来。库汗的雷霆可以摧毁一座堡垒,却难以清除散落在茫茫雪原上的无数幽灵。
她尝试过组织了几次大规模的清剿行动,动用精锐部队,在空军和炮火的支援下,对疑似内卫活动的区域进行拉网式扫荡。然而,效果甚微。内卫们对地形的熟悉远超外来者,他们总能利用复杂的地形和恶劣的天气提前转移,或者设下反伏击,让清剿部队反而损兵折将。帝国军队就像是在和一片巨大的、充满敌意的雪原本身作战,每一座山丘、每一片森林、每一场风雪,都可能是敌人的帮凶。
远在狼吻堡的德克萨斯,每日审阅着来自北境战场的报告,那冰冷的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但她敲击王座扶手的手指频率,似乎比以往更快了一些。她清晰地认识到,乌萨斯这块骨头,远比维多利亚和莱塔尼亚更硬,更难啃。这不仅仅是军事上的对抗,更是国力、后勤、以及意志力在极端环境下的残酷比拼。帝国的“以战养战”策略,在乌萨斯这片被冰雪覆盖、相对贫瘠且抵抗意志坚决的土地上,效果大打折扣。
但她没有流露出丝毫退却的意思。相反,一道道更加冷酷、也更具针对性的命令从狼吻堡发出:加大从占领区征调防寒物资和燃油的力度,不惜一切代价维持补给线的畅通,哪怕这意味着更残酷的压榨和更高的护送成本;要求罗德岛加速对“战神之血”药剂的改良,希望能研发出提升士兵耐寒能力或对抗内卫精神影响的变种药剂;授权前线指挥官,对任何怀疑藏有游击队或内卫的村镇,可采取“极端措施”以儆效尤,试图用恐怖来扼杀抵抗的土壤。
战争的形态,从高歌猛进的征服,演变成了艰苦卓绝的消耗与反消耗,渗透与反渗透。在乌萨斯无边无际的雪原和神出鬼没的内卫面前,不可一世的叙拉古帝国军,终于遇到了真正的考验。他们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血与火的代价,凛冬的严寒与内卫的利刃,正在一点点地消磨着这头战争巨兽的锋芒与体力。这场狼与熊的生死搏杀,注定将成为一场漫长而惨烈,考验双方极限的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