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克萨斯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留下更令人窒息的寂静和悬而未决的危机。拉普兰德维持着蹲踞的姿势,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银灰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那扇隔绝了她与炼狱的门板。塞法利亚断断续续的呜咽和喘息,以及那浓郁到化为实质的甜腻信息素,如同无数细密的针,持续不断地刺穿着她的神经。
“最后的办法……” 拉普兰德在齿间碾磨着这几个字,德克萨斯离去前那冰冷决绝的眼神在她脑海中回放。是什么办法?在这种时候,除了那个禁忌的选项,还能有什么“办法”?难道德克萨斯去找别的鲁珀族了?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一股更阴暗、更狂暴的情绪所取代——一种近乎野兽护食般的、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和排斥感。不行! 即使是处于这种状态下的塞法利亚,也绝不能让其他任何鲁珀族靠近!即使是想想,都让她感到一种生理性的反感和暴怒。
这种陌生的、强烈的占有欲让她自己都感到心惊,同时也更加清晰地认识到眼前局面的无解。她被困住了,被血缘,被责任,被这该死的、失控的生理本能。
门内,塞法利亚的状况似乎进一步恶化了。之前的呜咽逐渐变成了更加痛苦、更加难以抑制的呻吟,间或夹杂着身体撞击瓷砖或浴缸边缘的闷响。她似乎在用尽一切方法对抗那吞噬一切的欲望,甚至不惜伤害自己。
“别……别再撞了!” 拉普兰德听到一声清晰的、皮肉与硬物碰撞的声音,再也忍不住,对着门板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慌,“塞法利亚!停下!”
回应她的,是一声更加凄楚、更加破碎的哀鸣,仿佛她的阻止反而加剧了门内之人的痛苦和绝望。信息素的味道也随之产生了微妙的变化,甜腻中掺杂了一丝……血气的铁锈味。
她受伤了!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劈中了拉普兰德。她猛地站起身,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冲动——必须阻止她!必须!
理智的弦,在这一刻,发出了濒临断裂的呻吟。她向前迈了一步,手指不受控制地伸向了门把手。那冰凉的金属触感,仿佛带着电流,刺痛了她的掌心。
进去!阻止她!
不!绝对不能!
两个声音在她脑中疯狂厮杀。她的手停在半空,剧烈地颤抖着,手背上青筋虬结。她能感觉到,只要再往前一点点,轻轻一拧,门就会打开。门后是正在被痛苦吞噬的妹妹,是浓郁到化不开的、对她散发着致命吸引力的信息素,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德克萨斯……德克萨斯……” 塞法利亚在门内,意识模糊地重复着这个名字,仿佛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与理智世界相连的细线。然而,这呼唤听在拉普兰德耳中,却像是一种无声的指责和背离。为什么是德克萨斯?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她呼唤的不是……
一种混杂着嫉妒、委屈和暴怒的复杂情绪,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拉普兰德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猛地收回了手,像被烫到一样,转而一拳狠狠砸在门板上!
“砰!”
巨响在公寓里回荡。门板剧烈震动,却依旧紧闭。
“你给我……撑住!听见没有!塞法利亚!撑住!” 她对着门咆哮,声音嘶哑,不知是在命令里面的妹妹,还是在命令她自己。
门内的撞击声和呻吟似乎被这声巨响和咆哮暂时震慑住了,停顿了片刻。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汹涌的、仿佛放弃了所有抵抗的崩溃哭泣。
拉普兰德无力地靠在门板上,额头抵着冰冷的木质表面,感受着门板后面传来的细微震动和那令人心碎的哭声。她能做什么?她到底能做什么?!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她碾碎的无力和绝望,淹没了她。她滑坐在地上,背靠着门,银灰色的脑袋低垂,第一次,在面对非物理性的敌人时,感到了彻头彻尾的失败。
时间在绝望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就在拉普兰德感觉自己也要被这无声的酷刑逼疯时,公寓大门终于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拉普兰德如同触电般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银灰色眼眸瞬间投向门口。
德克萨斯回来了。
她的气息有些急促,额角带着细微的汗珠,显然进行了高速移动。她手中拿着一个不大的、看起来十分普通的冷藏金属盒,上面没有任何标识。
“怎么样?” 拉普兰德几乎是扑了过去,声音急切而沙哑。
德克萨斯没有立刻回答,她先是敏锐地扫了一眼浴室门,确认门依旧紧闭,然后才将目光转向拉普兰德,冰蓝色的眼眸在她狼狈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让开。” 德克萨斯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推开挡在面前的拉普兰德,径直走到浴室门口。
她没有试图开门,而是蹲下身,将那个金属盒放在地上,快速打开。里面是几支封装在透明安瓿瓶里的无色液体,以及一套一次性的无菌注射器。
“这是……” 拉普兰德瞳孔微缩。
“高浓度镇静剂和强效信息素阻断剂的混合制剂。” 德克萨斯语速极快,手下动作更是利落,她熟练地敲开安瓿瓶,抽取液体,动作精准得如同经历过无数次演练,“不是鲁珀族专用,副作用不明,但这是目前能找到的、唯一可能强行中断她发情期反应的东西。”
她的语气冷静得近乎残酷,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实验方案。风险?副作用?在眼前这种即将全面崩溃的局面下,已经顾不上了。
拉普兰德看着那闪烁着寒光的针尖,喉咙有些发干。她明白德克萨斯的意思——这是最后的、粗暴的医疗干预,是用未知的风险去置换眼前必然的毁灭。
“你……确定?” 拉普兰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德克萨斯已经准备好了注射器,她站起身,看向拉普兰德,冰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犹豫:“开门。”
两个字,重若千钧。
拉普兰德看着德克萨斯手中那支可能带来未知后果的药剂,又听着门内妹妹那令人心碎的呜咽,最终,狠狠一咬牙。
她不再犹豫,猛地伸手,拧动了那扇禁锢了太久太久的门把手。
“咔哒”一声轻响。
门,开了。
浓郁到极致的、甜腻而危险的信息素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出,将门外的两人彻底淹没。与此同时,浴室内的景象也暴露在她们眼前——
塞法利亚蜷缩在浴缸旁边的角落里,银白色的长发凌乱不堪,沾着水渍和……些许刺眼的猩红。她身上的衣物已经被撕扯得不成样子,裸露出的手臂和肩颈布满了她自己抓挠出的红痕和几处明显的撞伤。她脸色潮红,眼神涣散迷离,充满了被欲望彻底支配的空洞和痛苦,身体还在无意识地轻微抽搐着。听到开门声,她茫然地抬起头,熔金色的眼眸在看到门口两人时,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混杂着渴望和羞耻的复杂光芒,随即又被更深的混沌所吞噬。
德克萨斯没有丝毫迟疑,她一步跨入浴室,无视了那几乎让她也感到一阵眩晕的浓郁信息素,径直走向塞法利亚。
“按住她。” 德克萨斯对紧随其后的拉普兰德命令道,声音冷冽如冰。
拉普兰德看着妹妹那副凄惨而诱人的模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但她知道此刻容不得任何心软。她上前,用自己强壮的手臂,从背后紧紧箍住了塞法利亚,将她固定在怀里,动作粗暴却有效,隔绝了她可能伤害自己的任何机会。
塞法利亚在她怀中剧烈地挣扎起来,发出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哀鸣,滚烫的身体徒劳地扭动。
德克萨斯眼神锐利,看准时机,一手固定住塞法利亚不停摆动的手臂,另一只手握着注射器,精准而迅速地,将针头刺入了她上臂的三角肌区域,然后将冰冷的药液缓缓推入。
整个过程快得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药液注入身体的瞬间,塞法利亚的挣扎猛地一僵,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抽气,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随即,那弥漫在她眼中的、灼热的欲望光芒,如同被强行掐灭的火焰,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消散。她身体的紧绷和颤抖也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急速袭来的、沉重的虚弱和麻木。
她软软地瘫倒在拉普兰德怀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只剩下细微的、断断续续的喘息,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风暴,耗尽了她的所有生命力。
浴室里,那浓郁到令人窒息的信息素,也开始如同退潮般,缓缓减弱。
危机,似乎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拉普兰德紧紧抱着怀中虚弱不堪、意识模糊的妹妹,感受着她逐渐平息的颤抖和降低的体温,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只有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沉重的疲惫和后怕。
德克萨斯拔出针头,将空的注射器扔进垃圾桶,动作依旧冷静。她看了一眼相拥的姐妹二人(尽管姿态狼狈),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波动,稍纵即逝。
“抱她回房间休息。” 德克萨斯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不容置疑的指示,“观察情况。如果出现严重不良反应,立刻通知我。”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这片刚刚经历过一场无声战争的、弥漫着残余信息素和血腥气的战场,并顺手关上了浴室的门,将空间留给了那对血脉相连、刚刚从悬崖边缘被强行拉回的姐妹。
拉普兰德低头,看着怀中仿佛破碎人偶般的塞法利亚,一种混合着心疼、庆幸和更深层次无力的复杂情绪,在她心中弥漫开来。
风暴暂时平息了,但因此带来的创伤和改变,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