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走进小巷的举动，立刻让直播间里原本已经趋于平息的、一边倒的嘲讽声，再次掀起了新的波澜。
“什么意思？主播这话是什么意思？”
“‘到底谁是真正的傻子’？难道他觉得自己这波操作很聪明吗？”
“我靠，他不会真的以为那个破铜壶是什么宝贝吧？被骗子洗脑洗得这么彻底？”
“完了完了，主播不仅是傻，还傻得不自知，这才是最可怕的！”
“估计是受的刺激太大了，开始说胡话了，大家体谅一下。”
……
叶尘没有理会这些依旧充满质疑的弹幕。
他找了一块干净的石阶坐下，将那个黑色的塑料袋放在腿上，然后把手机支架架好，调整了一下角度，确保镜头能够清晰地拍到他接下来的每一个动作。
这里光线正好，安静，无人打扰。
他抬起头，看向镜头，目光平静而深邃，与刚才那个冲动易怒的“愣头青”形象判若两人。
“兄弟们，我知道，刚才我花五千块买下这个垫箱角的瓶子，还把那几枚‘传家宝’银元当添头，这个行为，在大家看来，非常的愚蠢，非常的不可理喻。”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奇特的镇定感，让直播间里那些原本正在疯狂输出的“喷子”们，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
“很多人都在骂我，说我疯了，说我傻了，说我被骗子耍得团团转。”
“我的粉丝数，刚才也掉了一些。没关系，我能理解。”
叶尘的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微笑，那笑容里，是掌控一切的从容。
“因为，如果我没有这个能力……”
他顿了顿，没有说出“系统”二字，而是换了一种说法，“如果我没有这点微不足道的眼力，我也会和你们一样，认为刚才那个年轻人，是个彻头彻尾的二百五。”
他的话，让直播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一些原本在痛骂他的观众，此刻也冷静了下来，开始思考。
难道……事情真的有反转？
就在这时，直播间里，一些从昨天就一直关注着叶尘的老粉丝们，终于找到了反击的机会！
他们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的军队，开始在弹幕里疯狂地为叶尘摇旗呐喊！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主播肯定有他的道理！”
“看见没有！这气定神闲的模样！这掌控一切的眼神！这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神仙主播！”
“一群新来的懂个屁！昨天主播捡漏端砚的时候，你们不也是这么说的吗？结果呢？脸都被打肿了吧！”
“没错！永远不要质疑我叶神的眼光！坐等反转！坐等打脸！”
“主播牛逼！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技术！”
……
这些力挺的弹幕，瞬间与那些质疑的声音形成了鲜明的对立。
整个直播间，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辩论场。
一方是坚信叶尘眼光、期待惊天反转的“铁粉派”。
另一方则是认为叶尘这次绝对是昏了头、不可能再有奇迹的“理智派”或者说“嘲讽派”。
“反转？还反转？你们可拉倒吧！昨天那个砚台，好歹是端砚，本身就有价值！今天这个是什么？就是个破铜壶，还是论斤称的！你们告诉我怎么反转？它还能变成金子不成？”
“就是！别盲目崇拜了！人总有失手的时候，马总有失蹄的时候，主播这次明显就是打眼了，你们还在这儿硬洗，不尴尬吗？”
“我话就放这儿了！今天这个破瓶子要是也能值回五千块，我当场直播倒立吃键盘！说到做到！”
“楼上的兄弟，我给你作证！反正我不信，这要是还能捡漏，那这古玩市场遍地都是黄金了，还用得着上班？”
……
激烈的争论，让直播间的人气不降反升。
无数被标题吸引进来的路人观众，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留了下来。
他们倒想看看，这个被粉丝吹上天，又被路人踩下地的神奇主播，到底要如何收场。
这个局，他到底要怎么圆回来？
是灰溜溜地承认自己看走了眼，自认倒霉？
还是……真的能像他的粉丝所说的那样，再次创造一个惊天动地的奇迹？
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吊到了极致。
直播间的在线人数，在经历了短暂的下跌后，竟然再次突破了五十万大关，并且还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向上攀升！
虎鲨平台的运营部。
经理张伟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根再次昂首向上的数据曲线，激动得手都在发抖。
“天才！这小子绝对是个直播天才！”
“他太懂观众心理了！欲扬先抑！先是把自己置于一个必败的、被群嘲的境地，把所有人的情绪都给调动起来，然后再来一个惊天大逆转！”
“这种剧情张力，这种节奏掌控，比那些顶级编剧写出来的剧本还要精彩一万倍！”
“快！给我把全平台最好的推荐位都给他！我要让所有人都来看这场世纪大反转！”
……
外界的风起云涌，叶尘并不知晓。
他看着弹幕里那泾渭分明的两派言论，只是神秘地笑了笑。
争论吧，争论得越激烈越好。
因为只有这样，当真相揭晓的那一刻，那种震撼，那种冲击，才会来得更加猛烈！
他不再多言。
所有的话语，在事实面前，都是苍白的。
他缓缓地，从那个黑色的塑料袋里，将那几枚沾满了骗子口水和拙劣演技的假银元，掏了出来，随手扔在一边，仿佛在扔几块一文不值的废铁。
“这些，是障眼法。”他淡淡地说道。
然后，在数十万观众的注视下，他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的姿态，将那个被所有人认为是“破烂”的、垫箱脚的、脏兮兮的画珐琅鼻烟壶，双手捧了出来。
他将鼻烟壶稳稳地立在石阶上，镜头拉近，给了它一个大大的特写。
那厚厚的油泥，那斑驳的铜锈，那干瘪的形状……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它都和“宝贝”这两个字，没有一毛钱关系。
直播间里，嘲讽的声音再次占据了上风。
“就这？就这？主播你是认真的吗？”
“我隔着屏幕都闻到味儿了，主播保重啊。”
叶尘却仿佛没有看到这些弹幕。
他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拿出了一套小巧而专业的清理工具——软毛刷，竹签，棉布，还有一小瓶他发财后特意在专业用品店买的、专门用来清理金属文物表面氧化层的弱酸性清洗液。
他看着镜头，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一字一句地说道：
“兄弟们，不要眨眼。”
“因为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今天，我就让大家亲眼看看，什么叫做……慧眼识珠。”
“也让大家看看，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有时候，你以为的垃圾，可能……是你一辈子都奋斗不来的财富。”
说完，他戴上了一双白色的手套。
拿起一把最柔软的毛刷，轻轻地，在那布满污垢的鼻烟壶表面，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