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如玉姑娘喜欢朝阳的地方？
曹小元感觉自己像是误入了一个大型、沉浸式、参与者全员入戏的奇葩真人秀现场。这条原本应该安静的后巷，此刻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廉价的熏香、文人的汗臭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集体意淫产生的狂热气息。
“如玉姑娘！我愿为你赋诗百首！”
“姑娘！你可知我夜夜在此徘徊，只为感应你的一缕芳魂！”
“啊！那窗内的倩影，是我此生不变的信仰！”
各种肉麻兮兮、文白夹杂的“诗词”和表白，如同魔音灌耳，冲击着曹小元脆弱的神经。他看着这群穿着长衫、头戴方巾，却一个个眼神绿得跟饿狼似的“文人雅士”，只觉得一阵阵反胃。这哪里是“后援会”，这分明是大型pUA自我洗脑现场，还是集体版的！
赵公子却仿佛回到了快乐老家，他熟稔地跟几个看似“核心成员”的人打着招呼，然后指着人群，如数家珍地给曹小元介绍，语气里居然还带着点与有荣焉：
“大黑，你看！那个穿着洗得发白长衫的瘦高个，瞧见没？城东的李秀才，人送外号‘青阳诗鬼’！据说为了给如玉姑娘写诗，把祖传的砚台都当了！”
曹小元内心吐槽：“诗鬼？我看是‘穷鬼’吧？而且当砚台写出来的诗就能打动姑娘？这逻辑感人。”
“那边那个，对，戴着厚厚眼镜片的，是刘举人家的公子，自带乐班！看见那架古琴和那支笛子没？专业！这就叫专业！”
曹小元：“……在青楼后巷搞乐队？这算扰民吧？而且举人家的公子混这地方，他爹知道吗？”
“还有那个胖得跟球一样的，是‘王记绸缎庄’的少东家！虽然胸无点墨，连自己的名字都写得歪歪扭扭，但人家赞助力度大啊！每次来都给我们后援会的兄弟们带点心！钞能力，懂吗？”
曹小元嘴角抽搐：“懂了，原来是金主爸爸。看来舔狗圈也分三六九等，有技术流，有装备流，还有……经济支援流。”
就在曹小元内心疯狂刷弹幕时，那位“青阳诗鬼”李秀才似乎酝酿好了情绪。他排众而出，走到距离那扇窗户最近的位置，先是整理了一下自己那略显寒酸的长衫，然后深吸一口气，用一种极其夸张的、带着颤音的腔调吟诵又开始起来：
“啊——！姑娘——！”
（这一声“啊”百转千回，吓得曹小元一哆嗦）
“你的心事，如同那天边的明月！”
“看似触手可及，实则遥隔万万里！”
“你清冷的光辉，照亮了我等匍匐在地的、卑微的、虔诚的心房！”
“啊！明月！啊！姑娘！你何时才能走下云端，垂怜我这尘世的孤影？！”
吟诵完毕，李秀才还自我感动地闭上了眼睛，眼角似乎有晶莹的液体闪烁，手臂向前伸展，做出一个想要拥抱月亮的姿势，定格在那里。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叫好声！
“好！李兄此诗，意境深远，将求而不得的惆怅描绘得入木三分！”
“妙啊！‘匍匐在地’、‘卑微虔诚’，用词精准，道尽了我等心声！”
“此诗当浮一大白！当为今日魁首！”
曹小元听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内心疯狂呐喊：“这特么叫诗？这分明是大型尬演现场！还匍匐在地？你咋不直接说自己是舔狗呢？这玩意要是能打动姑娘，我当场把赵公子的马车吃掉！”
就在曹小元被李秀才的“明月诗”尬得脚趾抠地时，那位装备流的刘公子显然不服气。他扶了扶眼镜，脸上带着一种“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才实学”的倨傲，一挥手，身后的乐班立刻奏起了一段……嗯，颇为激昂，甚至带点杀伐之气的琵琶曲？
这画风好像有点不对？说好的凄婉悱恻呢？
只见刘公子清了清嗓子，气沉丹田，用一种与他斯文外表极不相符的、近乎吼叫的、充满“力量感”的腔调开始吟诵“噪音”再次传来：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把旁边打瞌睡的都惊醒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
他猛地一个停顿，手臂高高举起，指向百花楼二楼，用尽全身力气吼出最后一句：
“——换美酒，只为搏卿一笑颜！！！”
曹小元：“……”
他感觉自己的耳朵和脑子受到了双重暴击。
这……这特么不是李太白的《将进酒》吗？！虽然气势磅礴，但您老人家在青楼后巷，对着花魁的窗户，吼一首劝人喝酒、及时行乐、还把家当卖了换酒钱的诗……这是几个意思？是暗示如玉姑娘陪你喝酒？还是怂恿她把家当卖了请你喝酒？最后那句魔改的“搏卿一笑颜”，更是直接把一首豪迈的劝酒诗，扭成了终极舔狗宣言！这阅读理解能力，语文老师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可就是这样一首被强行扭曲了主题、放在此情此景下显得无比突兀和滑稽的“诗”，配合着那杀伐般的琵琶背景音，竟然再次引爆了全场！
“好！刘公子此诗，气势恢宏，如黄河之水天上来！当浮一大白！”
“妙啊！将李太白之豪情，与我对如玉姑娘的一片痴心完美结合，别出心裁！”
“尤其是最后一句，‘搏卿一笑颜’，画龙点睛！道尽了我等愿倾尽所有，只为换姑娘展颜的赤诚之心！”
“此等气魄，此等决心，岂是那些吟风弄月之辈可比？”
曹小元看着这群闭眼狂吹、能把李白气活过来的“后援会”成员，只觉得一股深深的绝望涌上心头。这帮人的文学鉴赏能力和逻辑，已经彻底突破了他的认知下限。他必须立刻、马上离开这个能把正常人逼疯的是非之地！
曹小元看着这群闭眼吹捧的“后援会”成员，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帮人的审美和逻辑，已经彻底脱离人类的范畴了！他必须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否则他担心自己的智商会被拉低到和他们同一水平线，然后被他们用丰富的经验打败！
他捂着额头，踉跄地退到巷子口，唯一看起来还算正常的就是那个卖梨汤的大婶。大婶一脸淡定地搅动着锅里咕嘟咕嘟的梨汤，对巷子里的群魔乱舞视若无睹，仿佛在看一群猴子为了根香蕉在表演杂技。
“大婶，劳驾，”曹小元有气无力地摸出十文钱，“来碗梨汤，压压惊。顺便问问，这群人……一直这么……抽象吗？”他实在找不到更合适的词了。
大婶麻利地盛了一碗温热的梨汤递给他，收了钱，脸上这才有了点烟火气的笑模样。她压低声音，带着一种“我早已看透一切”的洞悉感：“可不是嘛！天天来，比上工还准时！风雨无阻！”
“他们图啥啊？”曹小元喝了一口梨汤，甜丝丝的，总算安抚了一下他受创的心灵，“真有人靠这个……呃，这种才艺展示，见到如玉姑娘了？”
大婶眼神飘忽了一下，含糊其辞：“嗨，这玩意儿，谁说得准呢？传说呗！都说如玉姑娘的香闺就在二楼右数第二间，声音大点，兴许姑娘就能听见！而且都说姑娘‘尤爱诗词’，品味高雅！这困难越大，希望越小，那不才显得诚意越足嘛！万一……万一姑娘就好这一口呢？”她说着，眼神不由自主地、充满期待地扫过自己那锅即将见底的梨汤，又看了看巷子里那群因为声嘶力竭吟诵而口干舌燥、频频望向她这边的“才子”们。
曹小元瞬间福至心灵，恍然大悟！
他看了看摊位旁边那个快空了的木桶，又看了看大婶那精明中带着一丝期盼的眼神，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什么“姑娘爱诗词”？什么“声音大点能听见”？
这分明是这位大婶为了促进梨汤销量，精心编织的、针对特定目标客户群的“消费主义陷阱”！是利用信息不对称和这群舔狗的幻想心理，进行的精准营销！创造需求，拉动内需！高手！这是隐藏在市井之中的商业奇才啊！
“大婶，您这……商业头脑，屈才了！”曹小元忍不住再次竖起大拇指，这次是真心实意的佩服，“您这要是在我们那边，怎么也得是个营销总监，年度KpI肯定超额完成！”
大婶被他点破，也不尴尬，反而得意地笑了笑，压低声音道：“小本生意，混口饭吃。这帮读书人，脑子轴，好忽悠。一顿吟诗作对下来，嗓子冒烟，我这梨汤不就卖出去了？小哥是个明白人。”
就在曹小元感叹“人间处处是商机”时，赵公子火急火燎地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曹小元的胳膊，脸上写满了焦虑：“大黑！不好了！形势严峻！那刘举人的儿子看来是有备而来，连乐队都带来了，声势浩大！李秀才虽然诗才敏捷，但气势上弱了一筹！本公子今天若是不能一鸣惊人，怕是连如玉姑娘的衣角都摸不到了！你快，快帮我想首诗！要霸气侧漏的！要能瞬间抓住姑娘眼球的！要让她隔着窗户都能感受到本公子澎湃的心潮！”
曹小元一脸苦相：“赵公子，您这不是为难我吗？我就是一个送快递的，舞刀弄棍还行，吟诗作对……那是另外的价钱……啊不是，那是真不会啊！”
“我不管！你必须给我想出来！”赵公子开始耍无赖，祭出了终极威胁，“想不出来，我就在这儿大喊，说你是我新收的随从，专门负责……负责给我暖床的！”
曹小元瞬间脸都绿了！“暖床？！”这要是传出去，他曹小元的一世英名……虽然好像也没什么英名，但也不能这么毁啊！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还怎么面对师父林雪瑶？
“别！赵公子！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曹小元吓得差点把手里的梨汤碗扔了，“我想！我这就想！”
他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烤，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把自己上辈子学过的、听过的、看过的所有诗词歌赋都在脑子里过电影。《静夜思》？太普通！《将进酒》？人家刚才唱了，再说我抄袭！《致橡树》？性别不对！《霸王别姬》？那是悲剧结尾，不吉利！
就在他cpU快要过热烧毁时，一段旋律简单、歌词直白、在现代某个时期凭借魔性节奏和“真诚”摆烂风靡一时的歌曲，如同救世主般出现在他脑海。虽然跟“诗”这个字眼八竿子打不着，但用来对付赵公子这种脑回路异于常人的，以及这个已经足够荒诞的场景，说不定……负负得正？
“有了！”曹小元猛地一拍大腿，脸上强行挤出一种“我已参透天机”的高深表情，“赵公子！寻常诗词，怕是难以入如玉姑娘法眼！我这儿有一首西域传来的‘破冰神曲’，歌词直抒胸臆，气势磅礴，节奏感极强，专治各种矫情！保证能让姑娘耳目一新，在众多无病呻吟的酸诗中，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鲜明出众！”
赵公子将信将疑：“西域神曲？靠谱吗？念来听听！要是你敢糊弄本公子……”
曹小元清了清嗓子，开始低声哼唱那魔性的调子，并尽量用文雅（？）的语言解释歌词大意：“嗯……此曲大意是：我身份是江南纵横一方、家财万贯、颜值过人、年少多金的小霸王！我特长是……是家学渊源、乐善好施！爱好是……是欣赏世间一切美好事物！我性格阳光开朗，胸怀坦荡，是一个顶天立地的……阳光开朗大男孩！”
赵公子听着这直白得近乎粗鄙、跟“诗”字毫不沾边、甚至有点土嗨的歌词，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这……这能行吗？是不是太……太质朴了？跟那些‘明月’、‘云彩’比起来，显得本公子很没文化啊！”
曹小元立刻开启金牌销售忽悠模式，表情严肃，眼神真诚：“赵公子！这您就有所不知了！这就叫‘反套路’、‘反差萌’！您想啊，现在满大街都是伤春悲秋、无病呻吟的，如玉姑娘何等人物？早就免疫了！审美疲劳了！咱们就要反其道而行之，用最纯粹的真诚，最坦荡的胸怀，最直接的方式，打她一个措手不及！这就叫‘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他观察着赵公子的神色，继续加码，唾沫横飞：“而且您再仔细品品这歌词！‘江南纵横一方的小霸王’，是不是完美体现了您的身份和实力？‘家财万贯，颜值担当’，是不是客观陈述了事实？‘阳光开朗大男孩’，是不是精准概括了您那赤诚如火、不染尘埃的纯粹心灵？这简直就是为您量身定做的战歌啊！”
赵公子被曹小元这一套组合拳打得有点懵，他仔细琢磨了一下，好像……是这么个道理？那些拐弯抹角的诗，如玉姑娘估计早就听腻了，反而这种直球，说不定能产生奇效？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仿佛已经看到了如玉姑娘被他的“真诚”和“阳光”所打动，对他另眼相看的场景！
“好！说得好！真诚是必杀技！”赵公子瞬间热血沸腾，斗志昂扬，“就这首了！大黑，还是你懂！本公子这就去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诚的力量’，什么叫做‘阳光开朗大男孩’！”
他用力拍了拍曹小元的肩膀，然后深吸一口气，挺起胸膛，如同即将踏上战场的将军，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人群中央走去，准备用这首“西域神曲”去轰炸所有人的耳朵，以及他们脆弱的三观。
曹小元看着赵公子那信心爆棚、仿佛掌握了宇宙真理的背影，内心五味杂陈，既有一种忽悠成功的窃喜，又有一种即将见证大型社死现场的怜悯，以及对自己被迫参与这场闹剧的深深无奈。
“但愿如玉姑娘的心脏足够坚强……也但愿我待会儿能找到一个地缝，或者至少……能顺利开溜吧……”他喃喃自语，感觉手里的梨汤都不甜了。
（第56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