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还在流，石头湿滑。雷淞然刚把李治良拽上岸，手还没松开他后衣领，眼角就扫到右侧高岩上有道反光。
枪管。
那玩意儿正对着王皓的后心。
他没喊。
喊了也来不及。
身体先动了，整个人往左边一滚，泥水溅起来糊了半张脸。耳边“嗖”地一声，子弹贴着头皮过去，打在石头上火星直冒。
地上躺着一把三八式步枪，弹仓半满。他顺手抄起来，单膝跪地，抬枪就瞄。
呼吸停了一下。
扣扳机。
“砰！”
枪声炸得林子一抖。岩石上的黑影猛地一震，胸口爆出一团黑红，往后一仰，栽进灌木丛里，连人带枪滚下去，再没动静。
雷淞然手还在抖。不是怕的，是刚才那一滚太猛，肩膀撞地上了。他把打空的枪塞腰带里，重新摸出那支汉阳造，甩了甩头上的泥水：“别愣着！他们要围上来！”
王皓这才反应过来，猛地回头，看见岩上空荡荡的位置，又看向雷淞然，狠狠点头。
“准备撤！”他吼了一声。
史策立刻蹲下，一手扶住李治良胳膊：“走！贴着溪边石头走！”
李治良腿软得站不稳，裤裆还是湿的，冷风一吹直抽筋。但他没松手，木匣子死死夹在怀里，像长在身上。他抬头看了眼雷淞然，嘴唇哆嗦了一下，没说话，可眼神变了。不再是那种吓破胆的慌，而是有点信了——这表弟，真能顶事。
龙傲天红缨枪横在身前，盯着前方草丛。那边有动静，一个黑影正从斜坡往下跳，手里短刀反握。他低喝一声，枪杆往前一送，枪尖擦着对方喉咙划过，逼得那人硬生生扭身落地，滚了一圈才稳住。
“来啊！”龙傲天骂，“老子今天枪头还没见血呢！”
王天放那边还在打。机枪哑了，估计没子弹了。他带着几个兵缩在一棵大树后，脸上全是血，也不知道是谁的。听见这边枪响，他扭头看了一眼，咬牙对身边副官吼：“掩护那几人！不能让他们死在这儿！”
副官刚点头，一支飞镖钉进他肩膀，人直接跪倒。
王天放抬脚把他踹到树后，自己端起步枪，对着林子就是一梭子。
宫本太郎站在远处一块大石上，武士刀拄地，脸色铁青。他亲眼看着手下最稳的狙击手被一枪毙命，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他右手收紧，指节发白，却没下令追击。
反而吹了声短哨。
声音很急，两短一长。
埋伏在其他方向的忍者立刻变阵。原本正面压上的三人调头往侧翼绕，打算从密林深处穿插，切断主角团退路。剩下两个留在原地，继续骚扰牵制。
雷淞然看得清楚，低声骂：“这孙子想包饺子。”
王皓抹了把眼镜上的水，声音沉：“他们不止想抓我们，还想把王天放也灭在这儿。”
“那咱们还等啥？”雷淞然说，“赶紧蹽！”
“走溪边。”王皓指了指下游，“水流声盖脚步，石头多，好躲。”
一行人立刻动起来。李治良咬牙往前挪，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史策扶着他，半个身子扛着他走。龙傲天断后，红缨枪舞得密不透风，几次逼退偷袭的忍者。
雷淞然走在中间，汉阳造端在胸前，眼睛不停扫视四周。他知道刚才那一枪只是打断了对方节奏，真正的围杀还没开始。宫本太郎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刚走出十几步，左侧树冠一阵晃动。
三个忍者从高处跃下，手里撒出一片寒光。
雷淞然抬枪就打。
“砰！”
第一枪打中一人肩膀，那人摔在地上打滚。第二枪卡壳了，他骂了句，甩枪托砸向冲最近的那个，正中面门，鼻梁当场塌了。
第三个扑上来，手里短刀直刺胸口。
雷淞然侧身闪，刀尖划破衣服，火辣辣地疼。他顺势抓住对方手腕，用力一拧，听见“咔”的一声，骨头断了。那人惨叫，刀掉地。他捡起来反手一捅，正中大腿，那人跪倒。
“对不起啊。”雷淞然喘着气，“我不是故意的，是你先动手的。”
王皓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学会耍嘴皮子了？”
“生死关头，不说点话缓口气，不得吓尿了？”雷淞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李治良听见了，居然也扯了下嘴角。
史策扶着他踩上一块大石，脚下水流湍急。她回头看了一眼，宫本太郎已经不在原地了。
“他走了。”她说。
“没走。”王皓摇头，“他在等我们进林子。”
“那就别进。”雷淞然说，“咱们绕远点，走河滩。”
“河滩没遮没拦，人家拿枪蹲高处，咱们就是活靶子。”龙傲天反驳。
“那你有招？”雷淞然瞪他。
“我……”龙傲天语塞。
“别吵了。”王皓打断，“听我的。走溪边，保持间距，别扎堆。雷淞然，你盯右边；龙傲天，左边交给你；史策护住李治良，我在最后压阵。”
队伍重新排布。雷淞然走在右前侧，枪口始终对着高岩方向。他知道那边还有人，说不定正趴着等他露头。
走着走着，他忽然觉得不对。
太安静了。
连枪声都少了。
王天放那边的战斗像是突然停下来了。
他停下脚步，抬手示意后面人也停。
“怎么了？”史策问。
“不对劲。”雷淞然眯眼看着前方，“他们不该这么快收手。”
王皓走到他旁边，顺着视线看去。溪流拐弯处有片开阔地，两边是矮坡，坡上长满低矮灌木。再往前，就是一片密林入口。
标准的伏击地形。
“绕。”王皓说，“走水深的地方，蹚过去。”
“水深容易陷。”史策提醒。
“陷也比进包围圈强。”王皓说。
雷淞然点点头，正要迈步，忽然看见左前方一块石头后面，有只手慢慢举起来。
手里是根火柴。
划燃了。
火光一闪。
紧接着，七八个火点同时亮起，分布在两侧坡上。
是烟头。
敌人早就埋伏好了。
雷淞然二话不说，抬枪就打。
“砰！”
最亮的那个烟头应声熄灭，伴随着一声闷哼。
“跑！”他大吼，“他们蹲坑里等着呢！”
队伍立刻散开，各自找掩体。李治良被史策一把拽到一块大石后，王皓和龙傲天分别扑向两侧。雷淞然刚要跟着躲，眼角余光瞥见高岩上方又有反光。
又有人架枪。
他来不及多想，就地一滚，同时抬手还击。
“砰！”
枪声未落，一颗子弹擦着他刚才躺的位置飞过，打在石头上蹦出火星。
他趴在地上，喘着粗气，手摸到腰间的汉阳造。
还好，还在。
他抬头，正对上李治良的目光。
那眼神，不再只是害怕。
多了点别的东西。
像是，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