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洛走到他对面的沙发坐下,身体放松地向后靠去,一条手臂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指尖轻轻敲击着皮革表面。
他没有直接回答艾斯蒂安的问题,而是反问,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轻松:“怎么?我看起来心情很好?”
“非常好。”艾斯蒂安肯定地点点头,蓝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探究。
“像是刚刚成功捕获了一只极其稀有、并且挣扎了很久的珍稀魔法生物。”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所以……是他做什么了,对吗?总不会是终于开口邀请你共进晚餐了吧?”
江洛闻言,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画面,低笑出声。
那笑声清朗悦耳,带着十足的愉悦,引得周围几个偷听的小蛇都诧异地看了过来——他们很少听到江洛这样笑。
“比那有趣得多。”江洛止住笑,但眼底的笑意依旧未散,他微微向前倾身,也压低了声音,带着点分享秘密的意味,“他给我寄了一封信。”
“信?”艾斯蒂安来了兴趣,“情书?”他实在难以想象斯内普教授写情书的场面。
“情书?”江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不,是一张……几乎空白的羊皮纸。”
艾斯蒂安愣住了:“空白?”
“上面只写了我的名字,还有几个不成句的词语。”江洛解释道,指尖无意识地在扶手上画着圈。
“关于《预言家日报》,关于魔药改良什么的,提到上流纯血家族的聚会,还有‘礼堂’……墨水晕开,还有划掉的痕迹。整张纸都在诉说着写信人的挣扎和……无措。”
艾斯蒂安消化着这个信息,几秒后,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继而也是忍俊不禁的表情。
“梅林啊……”他扶额低笑,“我们那位……言辞犀利、能用一个眼神让学生冻结的院长大人,竟然也有如此……笨拙的一面?”
他几乎能想象出斯内普对着羊皮纸咬牙切齿却又无从下笔的窘迫模样。
“很可爱,不是吗?”江洛的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宠溺和满足。
“像一只试图伸出爪子,却又不知道该如何示好的黑猫。”
艾斯蒂安看着江洛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带着占有欲的愉悦,心中最后一点担忧也消散了。
他举起手边家养小精灵刚送上来的红茶,对着江洛虚敬了一下:
“恭喜你,洛。看来你的‘冷处理’策略卓有成效。那么,你打算如何回应这只……终于肯探出爪子的黑猫?”
江洛也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啜饮一口,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回应?”他放下茶杯,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淡然,但那份笃定依旧清晰。
“不着急。让他再等等。毕竟,等待的滋味……他还没尝够呢。”
艾斯蒂安看着好友这副游刃有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不禁在心里为那位可怜的魔药教授默哀了一秒钟。
被江洛这样的人盯上,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不过现在看来,这场博弈,江洛已经稳占上风了。他很好奇,那位总是阴沉着脸的院长大人,接下来是否还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
接下来的日子里,霍格沃茨仿佛一切如常,却又在某些人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对大多数学生而言,日子照旧:上课、作业、魁地奇训练、以及私下里对摄魂怪和新黑魔法防御术教授卢平的讨论。
但在斯内普看来,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坩埚里被慢火煎熬。
他那封近乎空白的信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激起任何涟漪。
江洛没有任何回应。
没有猫头鹰回信,没有在课堂上提出刁钻问题试图引起注意,更没有在地窖附近“偶遇”。
他甚至表现得……更加“正常”了。
魔药课上,他精准地完成药剂,完美得无可挑剔,却在斯内普习惯性地喷洒毒液时,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仿佛那些刻薄的话语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
在走廊相遇,江洛依旧会和其他学生一样,微微颔首,礼貌地称呼一声“教授”,然后目不斜视地离开,那双黑眸平静无波,仿佛从未收到过那封承载着斯内普全部混乱心绪的信。
他甚至看到江洛和艾斯蒂安·沙菲克在庭院里边走边交谈,两人之间那种轻松自然的氛围,刺得斯内普眼睛生疼。
江洛对沙菲克露出的那种浅淡却真实的笑容,是他从未得到过的。
焦躁如同藤蔓,紧紧缠绕着斯内普的心脏,越收越紧。
他开始怀疑自己。那封信是否太愚蠢、太隐晦了?江洛是不是根本没看懂,或者……看懂了,但只觉得可笑,干脆置之不理?也许他对自己,真的已经彻底失去了兴趣?
这种不确定性几乎要将他逼疯。
他比以前更加阴沉,扣分更加狠辣,言语更加毒舌,连麦格教授都私下提醒他注意“教育方式”。
但他控制不住,胸腔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烧,却找不到出口。
他甚至开始考虑,是否要再写一封信?一封更……明确一点的?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否决了。那太丢脸了,像条摇尾乞怜的狗。
就在斯内普的焦躁达到顶点,几乎要不顾一切地做点什么的时候,转机以一种他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了。
那是一个周四的下午,中阶魔药课结束。学生们陆续离开,斯内普正背对着门口,清理着操作台上残留的魔药材料,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教室里只剩下他和最后一个磨蹭着收拾东西的学生——正是江洛。
斯内普能感觉到那道目光落在自己背上,但他强迫自己不要转身,不要流露出任何异样。
他听到江洛收拾好东西的轻微声响,听到他走向门口的脚步声。
就在斯内普以为他会像之前无数次那样直接离开时,脚步声在他身后不远处停下了。
然后,一个平静的、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响起,音量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教室里:
“那张纸条,我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