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谷下游的乱石滩,成了沈厌暂时的救命稻草。身后上游方向的激烈交火声如同爆豆般持续了将近十分钟,期间夹杂着爆炸的轰鸣和隐约的惨叫,最终渐渐平息,只剩下直升机螺旋桨逐渐远去的嗡鸣,以及一种令人不安的死寂。
“观察者”和“收割者”的交火结束了?谁赢了?厉霆渊是生是死?
沈厌蜷缩在一处巨大的、被洪水冲刷出的岩石洞穴里,浑身湿透,冰冷刺骨。透支的精神力和体力让她如同被抽空了骨架,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脚踝的旧伤在冰冷的河水和剧烈奔跑后,肿得发亮,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钝痛。
但她不敢沉睡,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耳朵捕捉着外界的任何声响。未知的胜利者,可能是更危险的存在。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驱散了部分黑暗,也照亮了这片狼藉的河谷。没有搜捕的脚步声,没有引擎的轰鸣,只有河水潺潺(下游某处似乎有活水)和清晨鸟雀的啼鸣——这久违的自然之声,在此刻却显得格外诡异。
确认暂时安全后,沈厌才敢稍微放松紧绷的神经。她从空间里取出最后一点干净的水和压缩食物,艰难地吞咽下去。食物如同嚼蜡,但能补充一点能量。
必须离开这里。河谷并非久留之地,太容易被人从高处发现。
她检查了一下伤势,脚踝的情况很糟,短时间内无法正常行走。精神力也枯竭了,那种短距离瞬移的能力无法再次使用,甚至连最基本的空间存取都感到滞涩。
她拄着登山杖,拖着伤腿,沿着河床向下游艰难挪动。每走一步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和额角的冷汗。
大约前行了一公里左右,河谷一侧出现了一个缓坡,坡上似乎有一条废弃的旧公路。公路旁,矗立着一栋孤零零的、类似小型气象观测站的白色建筑,同样破败不堪,但结构看起来比信号站要坚固一些。
这或许是眼下能找到的最好避难所了。
沈厌花费了将近半小时,才艰难地爬上缓坡,靠近那栋建筑。门窗紧闭,但没有被暴力破坏的痕迹。她绕到建筑背面,发现一扇通风百叶窗有些松动。
用匕首撬开百叶窗,里面是狭窄的设备间。她钻了进去,反手将百叶窗恢复原状。
气象站内部比想象中干净,虽然布满灰尘,但设备大多完好,只是早已停止运行。有简单的休息室,甚至还有一个储备着少量过期罐装食品和瓶装水的小储藏柜(显然被人遗忘或觉得价值不大)。最重要的是,这里位置相对孤立,视野开阔。
沈厌将门从内部锁死,用家具抵住。然后,她瘫倒在休息室那张积满灰尘的旧沙发上,感到了劫后余生的虚脱。
她还活着。再一次从绝境中挣扎了出来。
但代价是巨大的。伤势加重,物资消耗殆尽,厉霆渊下落不明,而“钥匙”的身份已经彻底暴露。未来的路,只会更加艰难。
休息了几个小时,感觉恢复了一点力气,沈厌开始仔细检查这个气象站。或许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比如地图,或者……关于这片区域的记录。
在站长办公室的抽屉里,她找到了一些泛黄的纸质档案和一本工作日志。日志记录到末世爆发前就中断了,大多是些枯燥的气象数据。但在日志最后一页的背面,她用指甲刮掉一层污垢后,发现了一行用极细的笔尖写下的、几乎难以辨认的小字:
“监视点‘鹞鹰’失联。‘基石’频率异常波动。‘观察者’协议启动备用链路。”
又是“观察者”!而且这个气象站,竟然是一个伪装成民用设施的监视点?“鹞鹰”指的是什么?失联?是指末世爆发导致的中断吗?“基石”频率异常波动……这会不会就是指她异能觉醒或使用时产生的能量信号?
这个发现让她不寒而栗。难道“观察者”的监控网络,远比她想象的更庞大、更早就存在了?他们到底在监视什么?是“普罗米修斯计划”的遗留影响,还是……像她这样的“钥匙”候选者?
她想起父亲笔记上的符号,想起铁路信号站的刻痕,再联想到这个气象站……一个模糊的猜想浮上心头:父亲当年参与的所谓“兴趣小组”,会不会就是“观察者”的前身或者相关组织?这些分散的、不起眼的设施,是他们构建的监控网络节点?
如果真是这样,那“观察者”对她而言,是友是敌,就更难判断了。他们看似在保护“钥匙”,但这种保护,更像是对重要资产的看守,充满了控制和利用的意味。
就在她沉思之际,窗外远处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引擎声!不是直升机,更像是摩托车或者小型车辆!
沈厌立刻警觉,熄灭了刚刚点燃用来加热食物的简易酒精炉,躲到窗边,透过窗帘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一辆覆盖着迷彩帆布、经过改装的军用吉普车,正沿着废弃公路缓缓驶来,最终停在了气象站下方不远处的路边。车上下来两个人,都穿着灰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作战服,装备精良,动作干练。
他们的作战服款式,与“收割者”的纯黑色不同,也更不同于厉霆渊的私人装备。是“观察者”的人?
那两人没有立刻靠近气象站,而是站在车边,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四周,特别是河谷方向和气象站本身。他们的举止非常专业,像是在进行侦察评估。
其中一人似乎通过耳机在与谁通话,不时点头。过了一会儿,他们从车上搬下来一个方形的金属箱子,放在地上打开,里面似乎是一些探测仪器。
他们开始用仪器扫描周围环境,仪器的指示灯闪烁着微光。
沈厌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们是在搜索“钥匙”的能量信号?还是在进行战后的战场评估?自己躲在这里,会不会被探测到?
她屏住呼吸,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最低,同时尝试着用意念去“包裹”自己,或者说,去抑制可能外泄的能量波动。这是一种本能的尝试,她也不知道是否有用。
下面的两人扫描了片刻,似乎没有发现异常。他们收起仪器,低声交谈了几句,然后重新上车,发动引擎,沿着公路继续向前驶去,并没有进入气象站的意思。
直到吉普车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沈厌才缓缓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是路过?还是侦察?
无论哪种,都表明这片区域已经进入了“观察者”的视线。这里不再安全。
她必须尽快离开,前往更偏远、更不为人知的地方。西郊的铁路信号站已经暴露,下一个预设点也未必安全。或许,她应该彻底放弃预设点,真正地融入荒野,成为一个没有固定踪迹的“幽灵”。
但在这之前,她需要治疗伤势,恢复体力,并且……想办法弄清楚“观察者”的真正目的,以及厉霆渊的下落。
那个男人,尽管危险而神秘,但在最后的生死关头,他选择了为她断后。这份因果,她必须理清。
沈厌回到沙发坐下,看着窗外荒凉的世界,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钥匙”的身份是诅咒,也是力量。她不能再被动地逃避,必须主动去理解、去掌控这股力量。
她闭上眼睛,开始尝试主动沟通那片灰蒙的异能空间。不再仅仅是存取物品,而是去感受它的边界,它的律动,去尝试引导那微弱的“空间回响”更有效地治疗伤势。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杀机四伏。但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刚刚重生时,只知囤积物资和复仇的沈厌了。
更大的舞台和更深的阴谋,正在她面前缓缓揭开帷幕。而她,注定要成为这场末世棋局中,一个无法被忽视的变数。
气象站的孤岛上,一个决心掌控自己命运的“钥匙”,开始了新一轮的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