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把那张写满账目的纸翻了个面,炭笔在指间转了两圈,又重重戳回纸上。东城三家钱庄的银子往北境跑得飞快,像是那边开了金矿。他盯着数字看了半晌,脑仁发胀。
“这帮人真不怕冷?大冬天往雪窝子里送钱,图啥?”他嘀咕一句,顺手把《五年摸鱼三年退休》垫在屁股底下,“难不成指望冰块自己长出铜钱来?”
话音刚落,屋顶瓦片轻微一响,像是猫踩过檐角。
他没抬头。这种动静在市舶司常有,野猫打架、风掀屋脊,再正常不过。他揉了揉脖子,正要继续算账,系统界面忽然闪出红框。
【检测到致命恶意,触发防御性天示】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空中轰然炸开一道低沉声音:
“天示:刺贤者,国基崩。”
那声音不带情绪,却压得人喘不过气,连窗外晒太阳的老鼠都僵了一瞬。
与此同时,屋顶那人手腕一抖,弩箭离弦——偏了三寸。
利箭擦着屋檐飞出,钉进廊柱,尾羽嗡嗡震颤。刺客脚下一滑,踩碎瓦片,整个人从高处滚落,砸穿天井边的竹棚,摔进庭院。
林越猛地站起,椅子倒地发出闷响。他冲到窗前,只见一个黑衣人趴在地上,小腿被自己的弩箭贯穿,血顺着砖缝往外渗。
“来人!”他喊了一声。
衙役们从四面围上,七手八脚将人按住。刺客满脸刀疤,左耳缺了一角,嘴里还在骂:“林越……你不得好死!”
林越站在廊下,心跳还没平下来。他看着那人扭曲的脸,突然想起什么。
三年前秋审案,有个护院教头杀了人,手段狠辣,证据确凿。当时是他主审,判了流放。后来听说那人路上失踪,原来是被周太傅的人救走了。
“原来是你。”他叹了口气,“我都忘了名字,你还记得我?”
刺客冷笑:“你毁我一生,我不杀你,如何雪恨?”
林越摇摇头:“我毁你?你是杀人犯,不是被冤枉的。再说,你现在替谁卖命?周家不是已经被抄了吗?”
“太傅大人虽去,忠义未亡!”那人咬牙切齿,“今日杀你,明日新政自溃!百姓见你横死,谁还敢信那张纸票子?”
林越听得直乐:“你还挺有理想?可惜啊,你刚才那一箭,射歪了不说,还把自己腿给废了。这叫行刺?这是工伤。”
围观百姓越来越多,有人指着天上议论:“刚才那声音是天意吧?”
“肯定是!说‘刺贤者国基崩’,这不是保林大人吗?”
“我就说通宝券不能废,连老天爷都护着他!”
林越懒得解释。他知道,又是系统背锅。
他蹲下身,仔细打量刺客腰间的弩。小巧精致,机括严密,不像民间能造的东西。
“这玩意儿哪来的?”他问。
刺客闭嘴不答。
一名衙役搜身时,在袖口发现一颗断裂的算盘珠。乌木质地,表面刻着细密纹路,像是某种暗记。
林越接过珠子,指尖摩挲了一下。
这纹路他见过。
玄真子那老头,成天摇扇子装高人,腕上总挂着一串旧算盘珠,走哪儿响哪儿。那天在茶楼,他还特意用扇子点了点耳朵,又指了指天。
现在,刺客身上出现了同款珠子。
“有意思。”林越把珠子攥紧,“一边给我使绊子,一边在楼上看好戏。你到底想干嘛?”
他起身下令:“把人押进地牢,单独关。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见。”
衙役应声而去。
林越回到账房,把门关上,靠在椅背上喘了口气。外面吵嚷声渐渐远去,但他心里更乱了。
周太傅死了,钱庄还在动,刺客回来了,连玄真子都牵扯进来。这场仗早就不是改个币制那么简单了。
他掏出炭笔,在纸上画了个圈,写下三个字:信用战。
然后在下方划了一道线,写下:**现在是真人对决了。
正想着,系统界面跳了出来。
【任务进度:100%】
林越愣住。
“满了?”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又眨了眨眼。
确实是百分之一百。
下一秒,界面上浮现新提示:
【终极奖励已解锁:双人躺椅(可调节靠背,带脚托,附赠自动按摩功能)】
“终于……”他长出一口气,差点笑出声,“我还以为这辈子都拿不到。”
他刚想站起来活动筋骨,门外传来脚步声。
沈知意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个食盒,眉头皱着:“听说有人想刺杀你?”
“消息传这么快?”
“整个市舶司都在说。”她把食盒放在桌上,“我还以为你至少会躲两天,结果你坐这儿算账?”
“刺客都抓了,还有什么好躲的。”林越耸肩,“再说了,我一没受伤,二没吓哭,值得这么大惊小怪?”
沈知意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伸手捏住他手腕。
“脉象浮躁,心神不宁。”她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硬撑。”
林越抽回手:“你又不是大夫,别瞎诊断。”
“我是商人。”她冷冷道,“最懂风险。你现在就是最大的风险源。刺客能来一次,就能来第二次。你要是真出了事,通宝券怎么办?新政怎么办?”
林越低头看着桌上的账本:“我知道轻重。”
“那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他苦笑,“继续活着呗。反正我现在是‘天选之子’,连老天都帮我骂人,他们想杀我,得先问问天答不答应。”
沈知意没说话,从食盒里端出一碗热汤。
“喝完这碗,我去调人手。”她说,“从今天起,市舶司夜里加岗,你住哪儿,我派人跟着。”
“我又不是小孩子。”
“但你做的事,比皇帝登基还招恨。”她瞪他一眼,“别废话,喝汤。”
林越无奈接过碗,刚吹了两口,外面又传来急促脚步。
一名衙役冲进来:“林大人!地牢那边出事了!”
“怎么了?”
“那个刺客……醒了,说要见您。他说,他知道幕后主使是谁。”
林越和沈知意对视一眼。
“他之前不是什么都不说吗?”沈知意问。
“现在主动开口?”林越放下碗,“有点奇怪。”
“要不要带人一起去?”
“不用。”林越起身,“让他一个人待着就行。我要是带一堆人去,他反倒不敢说了。”
他走出门,夜风扑面而来。市舶司灯火通明,巡逻的衙役来回走动,气氛比平时紧张得多。
地牢在后院角落,入口窄小,石阶湿滑。他提着灯笼走下去,守卫打开牢门。
刺客坐在角落,脸色苍白,腿上包扎过的布已经渗出血迹。看到林越,他咧嘴笑了。
“你来了。”
“你说知道幕后主使?”林越靠在铁栏上,“说吧,谁指使你的?”
“我可以告诉你。”刺客慢慢抬头,“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让我亲眼看着你死。”
林越翻了个白眼:“你都这样了,还想看我死?现实点行不行?”
“我不是一个人行动。”刺客低声说,“还有人在城里等着。只要我死前没传出信号,他们就会动手。”
“动手?做什么?”
“烧印版库,杀你全家,让通宝券变成废纸。”他嘴角扬起,“你以为,只有我这一条路吗?”
林越皱眉:“你们有多少人?”
刺客没回答,只是抬起手,轻轻敲了三下地面。
就在那一刻,系统界面再次闪烁。
【检测到持续杀意,触发次级天示】
空中响起一声极轻的警示:
“天罚:逆命者,自噬其果。”
话音落下,刺客猛然咳嗽,一口黑血喷在石地上。
他瞪大眼睛,喉咙咯咯作响,身体剧烈抽搐,随即瘫倒在地,不动了。
林越后退一步,灯笼照着那滩血。
血的颜色不对。发黑,泛紫,像是中毒了。
“嘴里藏毒?”他喃喃道,“还挺专业。”
他转身往外走,脚步加快。
刚踏上石阶,就听见头顶传来细微响动。
像是有人在屋顶移动。
他停下,抬头看。
一片乌云掠过月亮,照亮屋脊一角。
那里站着一个人影,穿着深色长袍,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林越眯起眼。
那人缓缓举起手,对着他做了个拉弓的动作。
然后转身,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