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擦拭了一遍,露出了其下饱受折磨、千疮百孔的大地。
悬浮在半空的米柴,在这狂风之中就像是暴风雨里的一片残叶。
他拼尽全力,才勉强维持住身形不被吹飞。
他背后那对由火焰构成的翅膀,在风压之下明灭不定,一片片火羽剥落、消散,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显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终于,当最后一点蒸汽也被驱散,当狂风渐渐平息,六车拳西的身影,终于重新显露在米柴的“视野”之中。
他静静地站在那片焦黑土地的正中央,周围是一个巨大的、平滑的圆形凹陷,那是他卍解力量最直接的证明。
只是,此刻他的样子,实在是谈不上从容。
那身代表着队长身份的白色羽织,左边被烧得焦黑卷曲,右边则湿漉漉地紧贴在身上,还滴着水,看上去滑稽又狼狈。
他那一头精心打理、极具个性的银灰色短发,此刻头顶正中央被烧出了一个明显的缺口,像被人用剃刀恶意地推了一道,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脸上的那张白色假面。
“咔……咔嚓……”
细微的碎裂声响起,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纹,正在那张象征着虚化力量的面具上迅速蔓延。
显然,刚才那场冰火两重天的盛大“欢迎仪式”,即便强如卍解加虚化的六车拳西,也因为始料未及而吃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大亏。
终于,面具再也无法维持完整的形态,“哗啦”一声,碎成了数块,从他的脸上剥落,掉在地上化作了点点灵子消散。
面具之下,是六车拳西一张略显狰狞的脸。
他的嘴角挂着一丝血迹,额角也有些许擦伤,但这些都只是无伤大雅的小问题。
真正让他无法抑制的,是那双燃烧着熊熊怒火的眼睛。
耻辱!
前所未有的耻辱!
他堂堂护廷十三队的队长,假面军团的一员,一个将卍解与虚化两种力量融会贯通的顶尖战力,竟然……
竟然被一个连卍解都不会的家伙,逼到了如此狼狈的境地!
东仙要这家伙,确实有两下子。
那诡异的火焰和冰霜的力量,以及那不顾一切、同归于尽般的战斗方式,都足以让他正视。
六车拳西甚至在心里承认,如果不是自己及时用虚化和卍解硬扛,恐怕现在就不只是烧掉点头发、弄脏件衣服这么简单了。
但是!
承认对方的实力,和他此刻心中高涨的怒火,没有半点冲突。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认可了米柴的威胁,六车拳西心中的杀意才越发沸腾。
这种不稳定的、无法掌控的、敢于向队长权威亮出獠牙的家伙,绝对不能留!
“呼……哈……呼……”
另一边,米柴已经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他单膝跪地,将斩魄刀的刀尖深深插入龟裂的地面,双手拄着刀柄,才勉强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拉动一个破旧的风箱,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汗水混杂着血水从他的额头滑落,滴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蒸发出一缕白烟。
六车拳西看着他这副惨状,眼神中的暴戾稍稍缓和,取而代代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
他抬起脚步,一步一步,缓缓地朝着米柴走去。
脚下的碎石被他踩得“咯吱”作响,在这片死寂的战场上,如同催命的鼓点。
“你很不错。”
六车拳西开口了,声音沙哑而低沉,听上去像是在感慨,但每一个字都透着刺骨的寒意。
“真的,不管你是不是真的东仙要。能用始解就能把我的卍解逼出来,还能打破我的假面……你足以自傲了。”
他的脚步没有停下。
“我承认我小看你了。你的危险程度,在我这里,已经和真正的东仙要划上了等号。”
他距离米柴已经不足十米。
“所以……为了表示我对你的敬意……”
六车拳西停下了脚步,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右拳。
那覆盖在他手臂上的拳刃,在卍解的力量下,闪烁着金属与骨质混合的危险光泽。
“……我决定,不再给你任何机会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拳刃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一道道无形的、锋利的风刃在他拳头上迅速聚集、压缩,发出“嗡嗡”的震鸣声。
那是将要给予米柴最后一击的信号,是足以将他彻底撕成碎片的致命一击。
整个战场的气氛,在这一刻凝固到了冰点。
六车拳西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宣判死刑的冷酷表情。
然而,就在这时。
就在这片死寂与绝望之中。
“呵呵……”
一声轻笑,突兀地响了起来。
那笑声很轻,甚至带着一丝虚弱的沙哑,。
在这片被狂暴灵压犁了一遍的废墟之上,在这位卍解与虚化全开的队长面前,这声笑显得如此不合时宜,如此刺耳。
六车拳西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凝聚在拳刃上的风压,那足以将钢铁都撕成粉末的力量,因为他心神的一丝动摇而微微震颤起来,发出“嗡嗡”的悲鸣。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单膝跪地的男人。
这家伙……
在笑什么?
死到临头了,是在自嘲自己的愚蠢?
还是说,他已经疯了?
“你笑什么?”
六车拳西的声音冰冷得像是能从人的耳朵里钻进骨髓。
米柴没有立刻回答。
他拄着刀,用一种极其缓慢,甚至可以说是痛苦的动作,一点一点地,将自己另一条腿也撑直了。
站起来的整个过程,他身上的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像是随时都会散架。
额头上因为剧痛而爆出的青筋一根根虬结着,清晰可见。
汗水和血水混合在一起,沿着他紧闭的眼帘淌下,在他的下巴上汇聚,然后滴落。
“啪嗒。”
一滴。
“啪嗒。”
又一滴。
终于,他站直了。
身形依旧有些摇晃,像风中残烛,但他确确实实地站直了身体,面对着六车拳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