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谷的晨雾裹着药香,在药庐的窗棂上凝成细小的水珠。商逸冰坐在镜前,看着手臂上淡去的罪纹,善念晶石的冰蓝光在纹路上游走,却始终无法彻底根除——那是“执”残念留下的印记,像根无形的刺,扎在她与凌洛漓的灵脉连接处。
“云舒姑娘的清心散效果不错。”凌洛漓端着药碗走进来,星主血在碗沿凝成金边,药香中混着他身上特有的清冷气息,“阿机说她还在熬制加强版,今天就能送来。”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她的手臂,星主血与冰蓝光交织,罪纹突然剧烈收缩,带来一阵尖锐的疼。商逸冰倒抽口冷气,却看见凌洛漓的眉心也泛起同样的紫黑,显然承受着双倍的痛楚。
“别碰了。”她抽回手,将药碗接过,温热的药液滑入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的不安,“这清心散太蹊跷了。普通的草药怎么可能克制‘执’的残念?”
凌洛漓的流霜剑断刃突然在桌上轻颤,星主血顺着剑身漫延,在桌面上画出个复杂的符文——那是星主一族用来探查灵物本源的“溯源咒”,此刻符文的光芒忽明忽暗,显然在抗拒某种力量。
“这药里……有星主血的气息。”他的声音带着凝重,指尖在符文中心一点,金红光晕中浮现出个模糊的人影,“而且,是三百年前的星主血。”
商逸冰的银弓瞬间出鞘。三百年前的星主血,除了凌洛漓的父亲,不可能有第二人。可他的父亲不是早已化作守岁星的一部分了吗?为何会出现在云舒的药里?
“去看看。”她抓起善念晶石,冰灵力在掌心流转,“不管她是谁,总得问个清楚。”
逍遥派弟子暂居的桃林别院外,阿机正蹲在石灶前帮忙添柴。云舒穿着身洗得发白的灰布裙,站在灶台边搅动药勺,乌黑的发辫垂在肩头,侧脸在炊烟中显得格外柔和。她的动作轻柔而熟练,添柴、加药、控火的节奏,竟与商逸冰记忆中父亲熬药的模样如出一辙。
“云舒姑娘,这药真的能根除罪纹吗?”阿机的机械臂递过块干净的棉布,齿轮转动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局促。
云舒接过棉布擦了擦手,指尖触到机械臂时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紫黑,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尽力而为吧。商前辈当年留下的医案里,记载过类似的症状,只是……”她低下头,声音轻得像叹息,“只是少了最后一味主药。”
“什么主药?”商逸冰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银弓在掌心轻颤,冰灵力锁定着云舒的灵脉——那里果然藏着丝微弱的星主血气息,与凌洛漓父亲的气息同源。
云舒转过身,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双手在身前交握,指节却微微泛白:“商姐姐?您怎么来了?”
“我来问问你,”商逸冰的冰灵力在她手腕上一点,云舒的灵脉突然剧烈震颤,药篓里的清心散药材滚落在地,其中株不起眼的枯草上,竟缠着根极细的金红丝线——正是星主血凝结的灵丝,“这‘回魂草’,是从哪里来的?”
云舒的脸色瞬间惨白,后退半步撞在石灶上,药勺“哐当”落地:“我……我是在逍遥派后山采的,商姐姐问这个做什么?”
“逍遥派后山根本长不出回魂草。”凌洛漓的流霜剑断刃抵在她的颈侧,星主血的锋芒刺痛了她的肌肤,“这种草只生在星主一族的禁地,三百年前就已绝迹。说,你到底是谁?”
阿机突然挡在云舒身前,机械臂挡住流霜剑:“洛漓哥,别冲动!云舒姑娘不会害我们的!她为了熬药,整夜都没合眼,手都被药汁烫出泡了!”
云舒的眼泪突然滚落,顺着脸颊滴在阿机的机械臂上,泪水接触到金属的瞬间,竟泛起淡淡的金红:“我……我确实不是普通弟子。我是……虚竹长老的远房侄女。”
这个答案像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虚竹长老被“执”吞噬前,是逍遥派唯一知晓星主禁地位置的人。若云舒是他的侄女,那她手中的回魂草,极有可能是虚竹临终前托付的。
“虚竹长老让你做什么?”商逸冰收起银弓,冰灵力却未松懈,“别告诉我只是送药这么简单。”
云舒从怀里掏出个泛黄的布包,里面裹着半块玉佩,玉佩的样式与凌洛漓腰间的星主佩一模一样,只是上面刻的不是星芒,而是半朵冰莲:“长老说,若有天星主传人与圣女遇到‘执’的残念,就把这个交给他们。他还说……三百年前的往生劫,不是意外。”
玉佩触到凌洛漓的星主佩时,突然爆发出耀眼的光,两道光流交织,在空气中投射出段模糊的记忆——三百年前的星主战场,凌洛漓的父亲手持流霜剑,身边站着个冰族圣女打扮的女子,两人身后,虚竹长老的年轻身影正将块黑色礁石埋入地底,礁石表面的纹路,与桃花谷那枚如出一辙。
“是‘执’的本源礁石!”商逸冰的声音带着震惊,“三百年前,是虚竹长老把礁石藏起来的!”
记忆画面突然破碎,玉佩的光芒渐渐暗淡。云舒的脸色更加苍白,灵脉中星主血的气息越来越弱:“长老说,他当年受了‘执’的蛊惑,以为藏起礁石就能避免往生劫,却没想到反而让残念在暗中滋长。这清心散里的星主血,是他用禁术从三百年前的战场遗迹中引来的,只为……赎罪。”
阿机的机械臂突然抓住云舒的手腕,齿轮转动的声音带着急切:“那你手上的烫伤……”
“是真的。”云舒笑了笑,笑容里带着释然的疲惫,“不管初衷是什么,能帮到你们就好。”她的目光转向商逸冰的手臂,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其实……最后一味主药,我知道是什么。”
商逸冰的心猛地一沉。她看着云舒眼底的情绪,突然想起母亲残魄消散前的眼神——那是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决绝。
“是什么?”凌洛漓追问,星主佩的光芒映着他紧绷的侧脸。
“无垢体的心头血。”云舒的声音轻得像风,“小冰儿的冰莲印记是三界最纯净的力量,只有她的心头血,才能彻底中和‘执’的残念。”
这句话像道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小冰儿才刚满周岁,取心头血无异于要了她的命。商逸冰看着别院角落摇篮里熟睡的女儿,冰莲印记的光在她胸口轻轻起伏,那是她与凌洛漓用命守护的珍宝,怎么可能……
“不可能!”她的冰灵力瞬间爆发,将云舒震退数步,“你安的什么心?!”
云舒的后背撞在桃树上,咳出一口血,嘴角却带着诡异的笑:“我只是……实话实说。”她的身体突然开始透明,灵脉中星主血的气息彻底消散,“‘执’大人说,这才是最后的选择题……亲情,还是苍生?”
她的身影化作无数光点,融入清晨的阳光中,只留下那半块玉佩落在地上,玉佩背面刻着行极小的字:“罪源在无回渊”。
阿机捡起玉佩,机械眼的红光剧烈闪烁:“她……她被‘执’控制了?”
石磊的玄铁鞭不知何时出现在院门口,星火在鞭梢跳动,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凝重:“不止。我刚才在谷口看到,逍遥派的弟子们……都在往无回渊的方向走,像被人勾了魂。”
商逸冰看向摇篮里的小冰儿,婴儿不知何时醒了,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冰莲印记的光突然变得极亮,映出她掌心的纹路——那里竟也有个淡淡的“执”字,只是之前从未显现。
“原来……钥匙一直都在。”凌洛漓的流霜剑断刃插在地上,支撑着微微颤抖的身体,“‘执’的目标从来不是重聚星主魂,而是……小冰儿的无垢体本源。”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穿过桃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药庐的方向传来善念晶石的嗡鸣,那是它感应到极致危险时的预警。商逸冰握紧银弓,看着凌洛漓眼底的决绝,看着阿机机械臂上紧握的玉佩,突然明白:有些选择题,从来没有正确答案,只能凭心而选。
她的心,早已告诉她答案。
无论是亲情,还是苍生,她都要护。
哪怕代价是……与“执”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