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琼华峰上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灵植叶片发出的沙沙声。
凌绝盘坐在柔软的云锦床榻上，眉头紧锁。
这具身体的资质确实绝佳，堪称他生平仅见。经脉宽阔柔韧，丹田气海深邃，天生就是修炼的苗子。可偏偏，里面流淌的灵力温吞如水，带着一股子甜腻的生机，运转起来毫无锋锐进取之意，简直像是……像是专门为了滋养容颜、延年益寿而设计的。
“《素女心经》，玄阶上品功法，主生机蕴养，于容颜驻守有奇效，修炼至大成可青春永驻……” 识海里，楚瑶光怯怯地解释着，语气里还带着点小骄傲。
“废物！”凌绝毫不留情地打断，“修炼只为皮相，舍本逐末，愚不可及！”
楚瑶光被噎得说不出话，意识光团委屈地缩了缩。
凌绝不再理会她，沉下心神，再次尝试引导那温吞的灵力。既然《九转戮天诀》属性冲突太过剧烈，强行运转会损伤这具尚且“娇嫩”的经脉，那他只好退而求其次。
他回忆着今日在传功堂“路过”时，以神识扫过的几部素女宗基础功法。最终，选定了一部名为《素女培元诀》的筑基期法门。这部功法中正平和，是宗门内流传最广的奠基之法，胜在稳妥，不易出岔子。
“就它了。”
凌绝意识一动，那流淌在经脉中的温和灵力，开始被他以《素女培元诀》的路线缓缓引导。然而，运行方式却与玉简中记载的“徐徐图之，润物无声”截然不同。
他的意识如同最严苛的监工，驱动着灵力，不再是温和的溪流，而是化作了纪律森严的军队！每一个周天，都要求精准、高效、毫不停歇。灵力流淌的速度，比正常修炼快了何止三成！
“慢、慢一点呀！”楚瑶光在识海里惊呼，“玉简上说了，欲速则不达，灵力运转过快会损伤经脉的！”
“闭嘴。”凌绝冷斥，“按部就班，何时才能筑基？何时才能结丹？本座心中有数。”
他所谓的“有数”，就是无限逼近这具身体经脉承受的极限。那温吞的灵力在他强行驱策下，竟隐隐带上了一丝锐意，冲刷着经脉壁障，带来阵阵轻微的胀痛感。
楚瑶光不敢再出声，只能提心吊胆地“看”着凌绝以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疯狂榨取着周围天地间那甜腻的灵气，将其卷入体内，炼化，压缩，汇入丹田。
一夜无话。
当月华渐隐，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凌绝缓缓收功，吐出一口略带驳杂的气息。
感受着丹田内那明显壮大了一圈，虽然依旧温和，却隐隐多了一丝凝练感的灵力，凌绝还算满意。
照这个速度，最多半月，便能突破炼气七层。这速度放在素女宗，足以惊世骇俗，但在他眼中，依旧太慢。
“该去晨课了。”楚瑶光小声提醒，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仿佛昨晚疯狂修炼的是她一样。
凌绝起身，再次面对那个难题——束发。
他看着镜中那张宜喜宜嗔、此刻却面无表情的绝美脸庞，以及背后如瀑的青丝，眉头拧得更紧。昨日的发髻实在不堪入目。
他尝试着回忆楚瑶光零碎的记忆，笨拙地拢起头发。
“左边，左边多一点！”
“诶呀，不是那样绕的！”
“簪子！簪子要从下面穿过去！”
楚瑶光在识海里急得团团转，指挥得乱七八糟。凌绝耐着性子，依言操作，动作僵硬得如同在演练一套陌生的剑法。
半晌，一个歪歪扭扭、勉强能看的小髻终于成型，用玉簪固定住。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鬓边，平添了几分……凌乱的美感？
凌绝面无表情地忽略掉这点细节，推门而出。
今日的演武场，气氛似乎有些微妙。
不少女弟子见到“楚瑶光”，都投来好奇、探究，甚至带着一丝窃窃私语的目光。显然，昨日她“指点”大师兄剑法以及后来拒绝对方邀约的事，已经传开了。
凌绝全然无视，径直走向角落，准备继续他的“挂机修炼”。
然而，有人却不打算让他清净。
昨日那位被他一句“滚远点”怼回去的林师姐，带着几个相熟的女修，笑吟吟地走了过来，只是那笑容未达眼底。
“瑶光师妹，今日气色真好呢。”林师姐声音娇柔，目光却扫过“楚瑶光”那略显随意的发髻，“只是这发髻……师妹今日起晚了，来不及仔细梳妆么？师姐那里有新得的‘凝香玉露膏’，对滋养发丝最是有效，回头给师妹送些来？”
话语看似关心，实则暗藏机锋，嘲讽她仪容不整。
若是原来的楚瑶光，此刻定然已羞得满脸通红，讷讷不知如何回应。
然而，控制身体的是凌绝。
他抬眼，目光平静地落在林师姐身上，那眼神没有任何情绪，却让林师姐心底莫名一寒。
“不必。”凌绝开口，声音依旧是楚瑶光那柔和的声线，语气却淡漠如冰，“外物修饰，徒耗光阴。有这闲心，不如多练一个周天。”
林师姐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她身后几个女修也愣住了。这……这是那个说话细声细气、从不敢与人争执的楚瑶光？
凌绝说完，便不再看她们，自顾自闭目，开始运转《素女培元诀》，争分夺秒地修炼起来。那专注而冷漠的姿态，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林师姐一行人被晾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林师姐狠狠瞪了“楚瑶光”一眼，悻悻地带着人走了。
“你、你又得罪她了！”识海里，楚瑶光欲哭无泪，“林师姐她心眼小，以后肯定会找我麻烦的！”
“麻烦？”凌绝意识冷哼，“蝼蚁之烦，一脚踩死便是。若她真敢来，本座不介意用你的手，教她何为敬畏。”
楚瑶光：“……” 她感觉跟这个“房客”完全无法沟通！
晨课依旧是大师兄慕容瑾主持。
今日，他演练了一套更为精妙的“飞花逐月剑”，剑光点点，如花瓣飘落，身法翩跹，似逐月而舞，赢得满场女弟子如痴如醉的崇拜目光。
演练完毕，慕容瑾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飘向角落。
那里的“楚瑶光”依旧平静（凌绝：是冷漠），并未如他人般沉浸在他精妙的剑舞中。这让他心中那丝异样感更重。
他缓步走去，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温和笑容：“瑶光师妹，昨日修炼可还顺利？”
凌绝睁开眼，淡淡点头：“尚可。”
“那就好。”慕容瑾笑了笑，似是随意地问道，“我看师妹今日气息，似乎比昨日更为凝练了一分，可是在《素女培元诀》上有所精进？这速度，当真令人惊讶。”
他这话带着试探。一夜之间，灵力精进如此明显，确实不合常理。
凌绝面色不变，早已想好说辞：“偶有所悟，勤能补拙而已。”
慕容瑾深深看了她一眼，那平静无波的眼眸，让他看不透丝毫情绪。他压下心中的疑虑，转而道：“师妹于剑道似有不同见解，不知对于‘飞花逐月剑’中的‘月下弄影’一式，有何看法？”
他存了几分考较，或者说，是想引她多说几句话，看看是否能找到破绽。
凌绝抬眸，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让慕容瑾觉得自己仿佛成了某种需要被解剖的术法模型。
“华而不实。”凌绝开口，依旧是那平淡的语气，“此式追求姿态曼妙，转折过多，灵力分散。若对手不理会你的虚招，以‘基础剑法三’直刺你转身时暴露的右肋空门，你当如何？”
慕容瑾脸上的笑容彻底维持不住了。
基础剑法三？那是刚入门弟子才会练习的、毫无技巧可言的直刺！用最粗浅的招式，破他精妙的“月下弄影”？
这已不是见解不同，这简直是……羞辱！
场边再次安静下来。所有女弟子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楚瑶光”，不敢相信她竟然再次当众质疑、甚至可说是贬低大师兄的剑法！
慕容瑾胸口微微起伏，深吸一口气，才勉强压住翻腾的情绪，声音依旧努力保持着温和：“师妹……想法果然独特。看来师妹于剑道一途，另有机缘。”
这话，已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凌绝仿佛没听出来，只点了点头：“嗯。”
慕容瑾：“……” 他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闷得几乎内伤。
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背影却透着一丝僵硬。
识海里，楚瑶光已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完了完了完了……大师兄肯定生气了！凌绝！你把我的人际关系全毁了！”
凌绝毫不在意：“弱者才需经营关系。当你足够强时，他们自会来适应你。”
“你这是歪理！”
“这是真理。”
晨课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结束。
凌绝回到小院，正准备继续闭关，冲击炼气七层。刚走到院门口，他脚步一顿。
院门旁的灵植丛中，一株原本生机勃勃的“凝露花”，此刻竟有些蔫头耷脑，叶片边缘泛起了不正常的枯黄。
凌绝目光一凝。
他记得昨日，这株花还好好的。
他蹲下身，伸出那根纤纤玉指，轻轻触碰了一下叶片。指尖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与他体内灵力同源，却更加阴柔冰寒的气息残留。
不是病虫害。
是有人，以水属性的灵力，暗中侵蚀了这株灵植。手法很隐蔽，若非凌绝神识远超同济，几乎无法察觉。
这更像是一个……警告。
凌绝缓缓站起身，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他不在乎这些小打小闹的排挤和嘲讽，但将手段用在这种不入流的暗算上，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看、看到了吧！”楚瑶光带着哭腔道，“肯定是林师姐！她最擅长水系法术了！她就是嫉妒我院子里的灵植长得比她好！”
凌绝没有说话。
他推开院门，走进房间，在榻上盘膝坐下。
但这一次，他没有立刻开始修炼。
他需要一些，不仅仅是修炼的东西。
这个女频世界，比他预想的，还要麻烦一点。
这仙女人设，果然有毒。
而且，这毒，已经开始蔓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