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门庭冷落
揭牌仪式后的喧嚣如同退潮般迅速散去。接下来的一周，辰星欧洲分公司那扇厚重的、融合了中式窗棂元素的玻璃门，虽然每日准时开启，迎来的却大多是塞纳河畔吹过的凉风，以及偶尔几个驻足观望、眼神里混杂着好奇与迟疑的行人。
预想中患者盈门的景象并未出现。宽敞明亮、弥漫着淡淡药香的就诊区内，只有穿着统一制服的工作人员在安静地忙碌着，擦拭着纤尘不染的柜台，整理着早已备齐的药材，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预约电话偶尔响起，铃声尖锐地划破寂静，但接起后，多半是询问性质的，或者直接是媒体邀约，真正敲定诊疗时间的，寥寥无几。
反差是赤裸而残酷的。一周前，这里还是名流云集、镁光灯闪烁的焦点；一周后，却只剩下近乎凝滞的空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尴尬。巨大的落差感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楚瑶坐在临时的办公桌前，面前摊开着最新的欧洲主流医学期刊，上面还有约翰·卡特与他们联合发表的论文转载。她抬起头，望向窗外熙攘的人群，那些人步履匆匆，却无人为他们停留。“理论和数据……看来并不能直接转化为信任。” 她轻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期刊上那些严谨的数据图表。
夏晚晴刚刚结束一个与国内团队的视频会议，揉了揉眉心。她强大的粉丝号召力在娱乐版块无往不利，但在涉及健康、尤其是需要深厚文化背景理解的医疗领域，似乎遭遇了无形的壁垒。一些欧洲粉丝在社交媒体下的留言充满了善意的担忧：“晚晴，我相信你，但那些草药真的安全吗？”“针灸听起来有点可怕……” 她关掉页面，走到楚瑶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急，文化隔阂不是一天能打破的。”
苏沐雪远在国内，但每日的越洋视频会议从未间断。屏幕上，她神色依旧冷静，翻看着欧洲分公司传回的运营数据报告，上面清晰地显示着这一周惨淡的门诊量和零星的药品咨询。“在意料之中。” 苏沐雪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冷静得近乎无情，“高端舆论场的认可，与基层民众的接受度，之间存在巨大的鸿沟。我们需要找到真正能触达普通人的切入点。” 她看向镜头这边的林辰，“林辰，你的看法？”
林辰站在药柜前，正逐一拉开抽屉，检查着里面药材的成色和保存情况。他的动作不疾不徐，仿佛门外是车水马龙还是门可罗雀，都与他无关。听到苏沐雪的问话，他合上一个装着顶级野山参的抽屉，转过身，面色平静：“疗效是唯一的语言。现在，只是缺少一个让语言被听到的机会。” 他的目光扫过略显空荡的大厅，“种子已经种下，等待发芽而已。”
这时，前台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一位穿着考究、年纪约莫六十岁上下的妇人，在一位同样衣着体面的老先生搀扶下，犹豫地走进了大门。妇人面色苍白，眉头因痛苦而紧蹙，一只手紧紧按着右侧太阳穴。
接待员立刻迎了上去，用流利的法语问候：“您好，夫人，先生，有什么可以帮您？”
老先生看了看冷清的环境，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但还是开口：“我妻子，伊莲娜·克莱门特，她的偏头痛又犯了，非常严重。我们看了很多医生，效果都不持久。我们……我们看到了关于你们的报道……” 他的话里带着尝试的意味，也带着最后一丝希望。
接待员正要引导，楚瑶已经快步走了过去，用温和的法语接话：“克莱门特夫人，先生，我是这里的负责人之一，楚瑶博士。请跟我到诊室，让林医生为您看看。”
就在楚瑶准备引导克莱门特夫妇前往诊室时，一位穿着白大褂、戴着无框眼镜，年纪约三十多岁的男医生提着公文包，急匆匆地推门而入，他是克莱门特家的家庭医生，保罗·莱昂。
“伊莲娜！马丁！我就猜你们可能会来这里！” 保罗·莱昂医生语气急切，带着明显的不赞同，他先是警惕地看了一眼楚瑶和林辰，然后转向克莱门特先生，“马丁，我知道伊莲娜很痛苦，但我们必须谨慎！这些……这些来自东方的疗法，缺乏足够的临床验证，成分不明，风险不可控！我已经联系了巴黎最好的神经内科专家，我们可以……”
“保罗，伊莲娜已经疼得无法忍受了！” 马丁·克莱门特看着妻子痛苦的神情，脸上满是挣扎，“那些专家，我们不是没看过……”
“那也不能病急乱投医！” 保罗·莱昂打断他，语气强硬，“头痛的原因很复杂，需要系统的检查和针对性的西药治疗，而不是这种……这种听起来像是中世纪巫术的东西！” 他刻意压低了“巫术”这个词，但在寂静的大厅里依然清晰可闻。
楚瑶的脸色沉了下来，夏晚晴也皱起了眉头。
林辰的目光落在伊莲娜·克莱门特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他向前走了几步，并未理会保罗·莱昂的质疑，直接对马丁·克莱门特说道：“让她坐下。”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力量。马丁·克莱门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扶着妻子在旁边的候诊椅上坐下。
保罗·莱昂还想说什么，林辰已经俯身，手指轻轻搭在了伊莲娜·克莱门特的手腕上。他的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做过千百遍。片刻后，他松开手，目光扫过妇人泛青的眼圈和紧咬的嘴唇。
“肝阳上亢，兼有血瘀。” 林辰用中文对楚瑶说了一句，随即看向马丁·克莱门特，用简单的法语词汇配合手势，“压力，睡眠，不好？”
马丁·克莱门特惊讶地点头。
“可以先缓解疼痛。” 林辰说着，示意楚瑶取来他的针囊。
“你要做什么？！” 保罗·莱昂一个箭步挡在伊莲娜面前，张开手臂，如同保护小鸡的母鸡，“在没有进行任何影像学和血液检查之前，你不能对她进行任何侵入性操作！这是极其不负责任的行为！”
林辰停下动作，看着保罗·莱昂，眼神依旧平静：“她现在的痛苦，是真实的。我的方法，可以让她在五分钟内减轻大半。”
“荒谬！五分钟？你以为你是上帝吗？” 保罗·莱昂气得脸色发红，“马丁，你听到了？这种毫无科学依据的吹嘘！”
马丁·克莱门特看着林辰那双深邃而沉静的眼睛，又低头看看痛苦呻吟的妻子，内心的天平在巨大的痛苦和根深蒂固的怀疑之间剧烈摇摆。最终，对妻子现状的担忧压倒了一切。
“莱昂医生，” 马丁的声音带着恳求，“让他试试吧，就五分钟！如果不行，我们立刻跟你去找专家！”
保罗·莱昂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老主顾，张了张嘴，最终愤愤地放下手臂，退到一边，冷声道：“好，我就看着！如果出现任何问题，你们要负全责！” 他掏出手机，似乎准备随时记录“证据”。
林辰不再多言。楚瑶已经消毒好一枚细长的银针递过来。在保罗·莱昂紧盯着、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下，林辰的手稳定如磐石，精准地将银针刺入了伊莲娜·克莱门特手腕内侧的内关穴，轻轻捻动。
伊莲娜·克莱门特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气。
保罗·莱昂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伊莲娜，是不是不舒服？”
然而，伊莲娜·克莱门特紧蹙的眉头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舒展开来，她按着太阳穴的手也慢慢放下，脸上痛苦的表情被一种难以置信的舒缓所取代。“哦……我的天……” 她喃喃着，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那股……那股要炸开的胀痛……它在消退……”
林辰手法未停，又在她脚背处的太冲穴补了一针。
不到三分钟，伊莲娜·克莱门特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靠在了椅背上。她睁开眼睛，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她看向林辰，又惊又喜：“先生……它……它真的不那么疼了！只剩下一点隐隐的胀感……这太神奇了！”
马丁·克莱门特激动地握住妻子的手，眼眶有些发红。
一旁的保罗·莱昂医生举着手机，僵在了原地，脸上的表情从愤怒、质疑，变成了彻底的震惊和茫然。他看看一脸轻松的伊莲娜，又看看那两根细小的、似乎还在微微颤动的银针，张着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违背了他十几年医学教育建立起来的认知体系。
林辰拔出银针，对楚瑶吩咐道：“开一剂‘天麻钩藤饮’加减，先服三剂。” 然后，他看向依旧处于呆滞状态的保罗·莱昂，语气平淡：“现在，可以带她去做你认为必要的检查了。”
保罗·莱昂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讷讷地收起了手机，之前的咄咄逼人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事实迎面重击后的无措和羞惭。
克莱门特夫妇千恩万谢地拿着楚瑶开好的药方去抓药，保罗·莱昂医生则像个影子一样，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分公司的大门重新关上，短暂的插曲结束，大厅再次恢复了冷清。
然而，每个人都能感觉到，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那不仅仅是因为成功缓解了一位患者的痛苦，更是因为，在这片看似坚固的信任坚冰上，终于被一根小小的银针，凿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林辰走到窗边，看着克莱门特夫妇和失魂落魄的莱昂医生消失在街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