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两人四目相对,半晌才将她放开,“滢琅。”
这一声,让她一愣,惊觉姬夜烨为何如此大胆,她快步后退,和他保持距离,“本宫是皇上的贵妃,医丞直呼本宫名讳,不怕皇上治你的罪吗?”
她神色淡然,甚至懒得看他,提步就要离开,却被他挡在前面。
“你存心要气我是不是?”姬夜烨黑着脸,对她的视若无睹颇为不悦。
这么久了,她还在气他。比起李扶渊的强取豪夺,他只是耍了点小心思而已,她为何要将他们少时情谊,抹得一干二净?
谢滢琅早就设想过,两人再次交集的场景。他为她解毒,跳入水中救她,她心中感谢,但不代表她就会原谅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揭发他。
她隐隐猜出,他进宫绝不是为了她这么简单,他是高句丽的间谍,进宫肯定是为了偷盗机密,甚至杀害李扶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质问,“你助李扶渊实施新政,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此话叫谢滢琅心里一颤,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可经他提起,她这才朝他看来,但见他笑得意味深长,就仿佛能窥破她心里的秘密一般,她又急忙移开目光,不敢回应。
正是因为这躲避的模样,才令他心痛。她一向敢爱敢恨,性格鲜明。若是不喜欢,她一定会言明。可她这般犹豫不决,摆明是无法笃定对李扶渊的情意。并非不明,而是她怕承认对那人的爱,就会愧对另外一个人。
对于这样的她,他有些失望。
半晌,她才扯了扯嘴角,“你别胡说,我助他,不过是为了我父亲,为了我谢家。”
姬夜烨目光骤变,心头怒火腾腾,她还在撒谎,越是逃避,越说明她心虚。他的拳头突然砸在石柱上,鲜血似焰火般滴落在地,就如他此刻的目光一样猩红,“你还狡辩。你分明就是喜欢上他了。”顿了顿,“宁月臣若在天有灵,不知会作何感想?”
他言语饱含讽刺,实则心头早就受伤了,谢滢琅摇摇头,提到宁月臣,她眸中一片凄凉,不知是为他心痛,还是在为他自责,难道她真的喜欢上李扶渊了?不,这不可能。
“你胡说,”她闭上眼睛,猛烈地摇头,“我怎会喜欢一个掠夺我的强盗?”
姬夜烨听言,冷笑一声,“你若还当他是强盗,又怎会紧随在他身边,助他,甚至还拿着蜂蜜水要去关心他?”
此时,她才觉得自己有些松弛了,居然放下了对李扶渊的防备与界限。
她有些害怕,又十分惊讶,难道,她是想和那人接触了吗?
谢滢琅咽了咽口水,白了姬夜烨一眼,“我想干什么,这同你有何干系?你别再来寻我了。”说完,极快地离开水榭。可这一次,狼狈的却是她。
赵府
大堂内,赵世坤眸光幽深,看着赵振海略带责备之意,“为何你帮助别人买办官位的事情会叫旁人知晓,为父知你一向小心。”
他就想不明白了,为何这事会让那么多人知晓。
姚振海咧了咧嘴,要直接跟父亲说是他那天大意,为了炫耀在朝中的人脉,在酒馆里拍胸脯跟人保证不小心说漏嘴,那是不可能的。于是他只能将苗头推向另一人,谁让她看起来总是那么不安分呢?
“前阵子纤瑶当时就撞破此事。定是家里出了内奸。因为买办官位的那些商人以前经常到家里走动,定是家里人走漏消息的。”
恰逢此时赵纤瑶从外面回来,就听赵世坤目光阴沉,怒斥道:“过来。”
赵纤瑶心里一抖,一步又一步地前进“爹,怎么了?”
自打银梨死后,赵世坤对她的态度愈发凶狠,动不动便辱骂她。因为银梨之事,害他被皇帝责罚。此刻见他神情怪异,正思忖着该如何应对时,赵世坤突然抓起案上的茶盏,朝她的脸颊砸了过来,“小贱人,我打死你。”
赵纤瑶急急一躲,脸色惊惧,“爹,你干什么?”
就见他上前,随手一甩就是一巴掌,“你吃里扒外,为了报复我还有你兄长,居然跑到外面生事,害得我在皇上面前丢尽脸面。我打死你这小贱人。”
赵纤瑶被他打在地上,颇为委屈地道:“爹,我没有。”
岂料赵世坤就不肯听她辩解,挥了挥手,几名小厮拿着木棒围上,“来人,给我往死里打。”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纤瑶走出了相府,在路上跌跌撞撞的。为何所有人都这么对她?爱人,朋友背叛她,现在就连亲生父亲,也无故殴打她?
是不是她不该活在这世上?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若是能被这马车撞死,是不是就能解脱了呢?于是,她闭上了眼睛……
赵纤瑶醒来时,周边像是一处客栈。她环顾一周,但见屏风外站着一人,身形挺拔。
“你是?皇上?”她试着问,却见李扶渊隔着屏风朝她点头,并未越礼。她赶紧参拜,“臣女参见皇上。”
李扶渊摆摆手,示意她起身。又在屏风外叹息,“兰蕙之质,百世不易。赵小姐何故妄自菲薄?”
此话令赵纤瑶一愣,从来没有人这么夸她,这么认可她。明知他心里最爱的是何人,可她仍旧感动得落下泪来,“臣女在皇上心中,竟是兰蕙之质?”
青年站在外面,并未看清她的容颜,只闻得她声音中的颤抖,他跟赵纤瑶不熟,但就凭她和谢滢琅的友谊,他也得多费一番唇舌鼓励她,“不错,赵小姐心地善良,待人真挚,朕倾佩不已。”
赵纤瑶仰起天,没想到,在她求死之际,是这个皇帝救了她。还给予她动力,她呢喃自语,又迫切地从他口中得到答案,“可为何在那么多人的心中,我总是可轻,可贱的。”
青年声音淡淡,他方才从张德裕府上出来,就见这人似不要命般,一心求死地撞上自己的马车。听她言下之意,仿佛就连赵世坤都不曾待见她。
然他不便开口,当然,除了滢滢,再无任何女子值得他费神,于是淡淡说了几句,“朕不知你经历了何事?但幽兰生谷,不以无人而不芳;佳人存在,岂因俗目而减价。赵小姐在朕心里,乃天地灵秀所钟,滢滢能有你这个朋友,是她的福气。”
可他不知的是,这随意几句的激励之言,落在赵纤瑶这种万念俱灰的人耳中,就像一个在沙漠即将渴死的人遇到水源般,她希望的种子,被他拔起,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皇上……”
李扶渊早已转过身,自是不打算再理会她,“朕还有事,可厢房的钱朕已经付了,你可在此处歇上几日,再归家。告辞。”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今日的无心之举,却在不久的后来,给他和谢滢琅之间带来多大的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