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输机舷窗透进的晨光在秦峰脸上投下冷白的条纹，他指尖划过终端屏幕，最后一帧信号波形定格在十三秒周期的脉冲峰值。杨辰站在他身后，没有说话，只是将请柬从内袋取出，轻轻放在操作台上。芯片仍在发热，微弱震动顺着金属桌面传到指节。
“它还在发。”秦峰说。
“那就让它继续发。”杨辰声音平稳，“但我们得决定它发出去的是什么。”
秦峰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调出量子噪声发生器的控制界面。输入指令后，一串乱码开始注入原始信号频段。屏幕上，原本清晰的定位点开始轻微抖动，几秒后分裂成三个模糊影迹，呈品字形缓慢扩散。
“干扰已生效。”他说，“对方接收到的数据每十三秒刷新一次，现在看到的是我们在公海三角区绕行。”
杨辰点头，转向舱侧的战术面板，手指划开航行图。真实航线以虚线标注，正笔直驶向 rendezvous 点，而三条伪造轨迹则分别指向不同方向的国际航道。他下令全船进入低功率静默模式，关闭非必要雷达与通讯端口，仅保留加密信道和被动侦测系统运行。
主控室内灯光调至最低，唯有数据屏泛着幽蓝。杨辰解开战术外套扣子，却没有坐下。他的左手搭上腕表，拇指轻压表冠，动作细微却持续。
雷震此时走上甲板，手持高倍望远镜扫视后方海域。海面空旷，浪涌平缓，但在西北方向的地平线上，两个黑点正以高速逼近。他调整焦距，确认是两艘改装快艇，无注册标识，引擎热源异常偏高。
“不是巡逻艇。”他对耳麦低声通报，“速度超过四十节，吃水浅，应该是专为拦截设计的突击型。”
赵虎已在右舷隐蔽位待命，手中鱼叉枪完成装填，保险锁定。他靠在舱壁阴影处，目光紧锁那两艘快艇的航向。根据当前夹角判断，对方将在四十五分钟后进入登船距离。
“他们跟得太稳了。”赵虎回应，“不像误入航线。”
“就是冲我们来的。”雷震收起望远镜，转身走下指挥台，“但问题是——他们到底以为自己在追谁？”
回到主控室，他将观测结果同步给秦峰。后者立即调取干扰系统反馈日志，逐帧比对虚假航迹的传播延迟与接收节点响应时间。
“有问题。”秦峰突然开口，“三号假航线的信号反射特征在七分钟前被短暂增强，像是有人主动放大了那段数据流。”
杨辰走近屏幕，盯着那条向外偏移的虚拟轨迹。“说明他们不仅在接收信号，还在筛选可信度最高的路径。”
“也就是说……”秦峰推断，“他们可能已经怀疑其中两条是假的，正在验证第三条。”
“那就再加一条。”杨辰说，“把真实航线也放进去，混在假象里。”
秦峰皱眉：“风险太大。一旦他们捕捉到真实热源特征，立刻就能锁定我们。”
“所以不能让他们有时间分辨。”杨辰走到中央控制器前，调出“幽灵航迹”程序的底层参数，“把所有四条航线的引擎模拟信号全部激活，频率错开两秒，让它们看起来像同一支舰队分头行动。”
秦峰沉默两秒，随即敲击键盘，重新配置信号发射序列。新的干扰模型生成后，五条独立航迹同时出现在追踪方可能监控的频道中，每条都配有独立的雷达回波、红外热源与无线电噪音。
“现在他们看到的是一支小型舰队。”秦峰确认，“除非有卫星实时覆盖，否则根本分不清哪一艘是目标。”
杨辰看着屏幕，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一下。
雷震再次登上甲板，这次带上了便携式电磁探测仪。他在船尾来回扫描，最终停在救生艇支架下方。仪器读数出现短暂波动。
“这里有信号泄露。”他通过对讲机通知，“强度很低，但频率和请柬芯片一致。”
秦峰远程接入探测仪数据，分析后得出结论：“屏蔽袋没能完全阻断脉冲，可能是材料老化导致微孔渗透。建议立即更换为多层复合屏蔽容器。”
“来不及了。”杨辰说，“他们已经咬上来，这时候切断信号反而会暴露异常。”
“那就让它继续漏。”秦峰冷笑，“但我可以在漏出去的信号里掺点料。”
他启动反向监听程序，通过残留脉冲反向植入一段伪造的日志数据：模拟出“深蓝一号”即将紧急转向南纬十二度的消息，并附带虚假的舵机校准记录。
“这会让他们以为我们发现了追踪。”他说，“然后做出规避动作。”
“很好。”杨辰说，“让他们相信我们在逃跑。”
赵虎此时已换上防水作战服，腰间固定钛合金指虎，肩扛鱼叉枪。他检查了一遍弹药舱，确认高压气瓶压力正常。这种枪本用于驱鲨，但加装穿甲头后足以击穿快艇引擎外壳。
“需要我提前警告吗？”他问雷震。
“不。”雷震摇头，“让他们靠近一点。越近越好。”
“你是想打心理战？”
“我是想让他们看清我们的脸。”雷震盯着远处越来越清晰的轮廓，“然后再后悔跟得太近。”
主控室内，秦峰忽然发现异常。四条假航线中有两条的信号反馈出现了延迟衰减，而第三条——也就是原本最可疑的那条——反而获得了更强的中继支持。
“他们在重点盯那条南向航线。”他说，“投入了额外的中继节点。”
杨辰眼神一凝：“说明他们内部也有分歧，或者……有不止一方在追踪我们。”
“要不要调整策略？”
“不用。”杨辰说，“让他们争去。我们只管往前走。”
他走到舷窗前，望着海天交界处。风浪渐起，游艇破开浪峰，留下一道笔直的白色尾迹。而在他们身后数百海里外，那两艘快艇正死死咬住一个不断移动的坐标点，毫不知情自己追逐的只是一个被精心编织的幻影。
雷震最后一次巡视甲板，确认所有防御点位就绪。他走到赵虎身边，递过一副夜视镜。
“等他们进入三百米，你有十秒窗口。”
赵虎接过，熟练地架上鱼叉枪。“够用了。”
“别打死。”雷震补充，“只要让他们停下来就行。”
“明白。”赵虎眯眼测算风速与距离，“打引擎，留人。”
主控室警报轻响，秦峰调出最新雷达图。两艘快艇已缩短至十八海里，航向未变，速度略有提升。
“他们没减速。”他说。
“说明还没识破。”杨辰站直身体，“继续保持当前航速，不要做任何规避动作。”
“可如果他们真敢登船呢？”
“那就让他们试试。”杨辰转身走向舱门，“我一直想知道，这些人究竟有多大的胆子。”
他走出主控室，踏上甲板。海风吹起西装下摆，他抬手扶了扶领带，左手习惯性地按住腕表。远处，两艘快艇劈开浪花，如同猎食的鲨鱼般疾驰而来。
赵虎蹲伏在右舷掩体后，手指搭在扳机护圈外，目光锁定目标。雷震站在舰桥顶端，手按通讯器，随时准备下达拦截指令。
秦峰在屏幕前最后一次检查信号流。五条航迹仍在同步播发，真实坐标隐藏其中，像一把藏在鞘中的刀。
游艇继续前行，引擎声低沉稳定。海面上，三条虚假尾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而真正的航线，正无声切入风暴边缘。
赵虎缓缓抬起鱼叉枪，瞄准镜十字线稳稳套住前方快艇的引擎排气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