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知意拎着食盒往厨房走，食盒是早上装桂花糕剩下的，竹编的，还带着点淡淡的桂花香。她想着早上傅斯年吃了两块桂花糕，说“甜度刚好”，现在快到下午三点，他看书看了半天，肯定饿了，就想把剩下的几块热一热送过去。
刚走到厨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是负责打扫前院的刘妈和洗衣的张婶，声音压得低低的，却刚好顺着门缝飘进她耳朵里。
“你说这白小姐，也真够倒霉的。”刘妈的声音带着点幸灾乐祸，还夹杂着“哗啦”的洗碗声，“嫁谁不好，偏偏嫁个瘫子，还是个冷得像冰块的瘫子。昨天我路过静思院，正好撞见夏小姐给斯年少爷送燕窝，人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让李伯把东西扔垃圾桶了，那脸色冷的，吓得夏小姐眼圈都红了，转身就跑。”
张婶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点惋惜：“可不是嘛！以前斯年少爷多风光啊，傅氏集团的少东家，二十岁就帮傅先生谈成了几个亿的项目，谁不羡慕？结果一场车祸，不仅腿瘫了，性子也变得跟石头似的，别说外人了，就连老夫人有时候跟他说话，他都懒得应一句。白小姐一个乡下过来的替嫁，没背景没本事，还想讨他喜欢？我看悬得很。”
“还有啊！”刘妈又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人听见，“我听李伯说，斯年少爷最烦别人提‘结婚’‘媳妇’这些词。前几天傅先生跟他提婚礼的事，他直接把手里的青花瓷茶杯摔了，碎片溅了一地，吓得没人敢再提半个字。你说今晚新婚夜，白小姐指不定要受多大委屈呢，搞不好连静思院的门都不让进！”
白知意站在门口，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食盒的竹编带子，指节都泛了白。她早就知道傅斯年冷漠，可没想到这么严重——对送燕窝的夏晚晴都能这么狠，对亲奶奶都懒得搭理，那对她这个“替嫁”的陌生人，能有好脸色吗？
她深吸了一口气，没立刻推门进去，而是悄悄退到回廊拐角，背靠着朱红色的柱子，慢慢消化这些话。柱子上的木纹硌着后背，有点痒，却让她清醒了不少。
其实她早有心理准备。第一次在傅家客厅见傅斯年，他坐在轮椅上，眼神冷得像冰，一句话都没说，就透着“生人勿近”的气场；昨天去静思院送桂花糕，他也是半天没抬头，直到她提到《明史》，才终于开口。可亲耳听到下人的议论，还是忍不住心里发紧——她不怕傅斯年冷漠，怕的是他完全不给她靠近的机会。要是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别说帮他做康复治疗、赢取他的信任，就连在傅家站稳脚跟都难。
“不能慌，慌也没用。”她对着柱子轻声嘀咕，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平安锁，冰凉的银面贴着皮肤，瞬间让她冷静下来。她想起昨天去静思院的细节：她帮他按摩肩颈时，他虽然肌肉紧绷，却没推开她；聊到张居正改革时，他还主动问了句“你奶奶种的茉莉，是不是也像老夫人的这么香”；甚至吃桂花糕时，他还多拿了一块，说“比外面买的不腻”。
这些细节说明，傅斯年不是完全油盐不进的石头，只是需要找对方式。
她掏出手机，点开跟苏念希的微信对话框，飞快地打字：“念希，你之前说斯年哥外冷内热，是真的吗？我刚在厨房门口，听到刘妈和张婶说，他对谁都特别冷漠，连夏晚晴送的燕窝都扔了，还摔过傅先生的茶杯。”
消息发出去没两秒，苏念希就秒回了，还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包：“那些下人知道个屁！斯年哥不是冷漠，是烦那些虚头巴脑的人！夏晚晴天天缠着他，今天送燕窝，明天送汤，还总提‘以前你没瘫的时候’，换谁不烦？上次我感冒，跟他说‘头好疼’，他表面说‘活该，谁让你穿那么少’，结果转头就让张妈给我炖了姜汤，还放了我爱吃的红糖。他就是嘴硬心软！”
后面还补了条语音，苏念希的声音咋咋呼呼的：“你别听下人的！斯年哥对你已经够客气了，换别人跟他聊明史，他早让李伯把人请出去了！你就按之前的来，送桂花糕，聊明史，实在冷场就说帮他按摩，他肯定不会赶你走！”
听到苏念希的语音，白知意心里的石头一下子落了地。苏念希是傅斯年的亲表妹，从小一起长大，肯定比下人了解他。她回复了个“谢谢”，还发了个“加油”的表情包，收起手机，转身往厨房走。
这次她没躲，直接伸手推开了厨房的木门，门轴“吱呀”响了一声。刘妈和张婶吓得赶紧闭了嘴，手里的活都停了，脸上满是尴尬，尤其是刘妈，手里还拿着个没洗的碗，水都滴到了地上。
白知意没提刚才听到的议论，反而笑着走进去，把食盒递到刘妈面前：“刘妈，麻烦你帮我把这桂花糕热一下呗？早上斯年少爷说喜欢吃，我想着他看书看了半天，肯定饿了，再送去给他。”
刘妈愣了一下，赶紧接过食盒，手忙脚乱地擦了擦手上的水：“哎，好！我这就去热，用蒸锅热两分钟就行，很快的！”
白知意靠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刘妈把食盒放进蒸锅，又转头看向正在叠衣服的张婶，笑着问：“张婶，我听张妈说，斯年少爷以前很喜欢打篮球，是吗？”
张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手里的衣服都差点掉了，愣了愣才点头：“是啊！斯年少爷以前篮球打得可好了，还拿过江城青年篮球赛的冠军呢！那时候他每次打完球，都要在院子里喝瓶冰可乐，笑得可开心了，可惜……”
说到“可惜”两个字，张婶突然意识到不对——这不是揭傅斯年的伤疤吗？她赶紧闭上嘴，眼神里满是慌乱。
白知意却没接话茬，反而笑着说：“真厉害！我弟也喜欢打篮球，他打后卫，总说自己传球最准，还拿过学校的mVp呢。下次我让他来傅家，跟斯年少爷聊聊篮球，说不定能聊到一起去。”
刘妈和张婶对视一眼，眼神里的轻视少了几分。她们本来以为，白知意会像夏晚晴一样，避开傅斯年瘫痪的话题，没想到她不仅不回避，还主动找傅斯年感兴趣的事聊，比夏晚晴懂事多了。
张婶放下手里的衣服，走到蒸锅旁边，帮刘妈看着火候：“白小姐，您真是个细心人。斯年少爷以前就喜欢跟人聊篮球，可惜后来……没人敢跟他提了。”
“喜欢就可以聊啊。”白知意说得轻描淡写，“以前的事又不是见不得人，聊起来反而开心。”
没两分钟，桂花糕就热好了。刘妈小心翼翼地把桂花糕装进食盒，还垫了张油纸，怕粘住：“白小姐，热好了，您拿好，蒸锅刚拿出来，有点烫。”
“谢谢刘妈。”白知意接过食盒，没立刻走，又转头对刘妈和张婶说，“以后要是你们听到什么关于斯年少爷的事，比如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什么，或者以前的趣事，麻烦多跟我说两句。我刚嫁过来，很多事都不懂，怕照顾不好他，到时候惹老夫人和傅先生不高兴。”
这话既表明了她想好好照顾傅斯年的态度，又给了刘妈和张婶台阶下——毕竟她们刚才议论主子，心里肯定虚。刘妈和张婶连忙点头：“哎，好！以后我们有什么事，肯定第一时间跟您说！”
走出厨房，阳光透过回廊的雕花窗，洒在青石板上，亮堂堂的，暖融融的。白知意拎着食盒，脚步比刚才轻快了不少，心里的紧张也少了大半——傅斯年的冷漠是保护色，只要她用真诚和耐心慢慢融化，总能走进他心里。
刚走到回廊尽头，手机突然“嗡嗡”震了两下，是系统提示弹了出来：“嘀——检测到宿主主动获取傅斯年冷漠传闻，通过‘冷静分析负面信息’‘寻求苏念希验证’‘主动安抚下人并获取支持’三大行为，完成新婚夜前置心理准备（打破负面预期，建立应对信心），主线任务【推动联姻】进度提升0.3%，当前进度99.5%。系统建议：1. 新婚夜核心策略——‘避敏+安全话题’，避免提及‘冷漠传闻’‘夏晚晴’‘车祸’等敏感词，聚焦‘桂花糕口味’‘明史批注’‘肩颈按摩’三大安全话题；2. 抵触应对方案——若傅斯年出现沉默超过5分钟、皱眉、转动轮椅等抵触信号，立即转移话题（如‘您看这茉莉开得真好，老夫人说您以前很喜欢’），或提出‘我在旁边看书陪您，不打扰您’，减少压迫感；3. 紧急事项提醒——执行者反馈，白建明可能在白氏5%股份转让文件中添加‘股权质押限制条款’（限制您未来3年转让股权），需立即联系张律师重新核对文件，确保条款无异常。”
白知意心里“咯噔”一下——白建明果然没那么老实！她赶紧点开张律师的微信，把系统提示里的“股权质押限制条款”告诉了他，还把之前保存的股份文件截图发了过去：“张律师，麻烦您重点核对第3条‘股权质押限制’和第5条‘转让后行权时间’，确保没有隐藏条款，白建明这人太狡猾，我怕他做手脚。”
张律师回复得很快：“好的白小姐，我这就调取文件原件核对，半小时内给您明确答复，您放心。”
处理完股份的事，白知意才拎着食盒往静思院走。静思院在傅家后院，要经过一片竹林，竹叶被风吹得“沙沙”响，还带着淡淡的竹香。走到竹门口，她没立刻进去，而是站在门外听了听——里面传来“哗啦”的翻书声，说明傅斯年还在看书，没休息。
她轻轻推开竹门，动作很轻，怕打扰到他。院子里的茉莉开得正好，白色的花瓣上还沾着水珠，是早上张妈浇的水。傅斯年坐在轮椅上，背对着她，手里拿着《明史》，目光落在书页上，没回头。
“斯年少爷，我把桂花糕热好了，给您送来。”白知意笑着走过去，把食盒放在旁边的石桌上，石桌上还放着一杯没喝完的茶，是早上她送来的雨前龙井，“早上您说好吃，我就多热了几块，您现在要是不饿，等会儿吃也可以，我放这儿就行。”
傅斯年终于慢慢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脸上，没说话，眼神淡淡的，没什么情绪，但也没像对夏晚晴那样皱眉。他往石凳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声音有点低，却很清晰：“坐。”
就一个字，却让白知意心里偷偷松了口气——至少没被赶出去。她赶紧在石凳上坐下，拿起石桌上的《明史》，翻到之前他们聊到的“张居正改革”那一页，笑着说：“昨天您说‘考成法’很有意思，我晚上回去查了《明实录》，里面说考成法刚开始推行的时候，官员都怕被考核，办事效率高了不少。但后来有些地方官为了应付考核，虚报政绩，比如明明只收了八千石粮，却报一万石，最后反而害了老百姓。我觉得这跟现在公司里的KpI有点像，您觉得呢？”
傅斯年的手指动了动，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慢慢放松了些，他轻轻“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书页上的批注上，没再说话，但也没表现出不耐烦。
白知意知道，这已经是很好的反应了。她没再追问，而是慢慢讲起自己查到的细节，声音温和，像跟朋友聊天一样，没刻意讨好，也没小心翼翼。
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在他们身上，斑驳的光影落在《明史》的书页上，偶尔有风吹过，带来茉莉的清香和桂花糕的甜香。翻书声和偶尔的“嗯”“对”，让整个院子安静却不尴尬。
白知意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始。今晚的新婚夜，还有以后的日子，肯定还有很多挑战——傅斯年的抵触、傅子昂的算计、白建明的小动作，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她摸了摸脖子上的平安锁，心里很踏实：只要用真诚和耐心慢慢走，总能把傅斯年这块“冰”捂热，也总能一步步实现自己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