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烬将手按在胸口,布条下的焚天镜微微发烫。他能感觉到那股震动,像是心跳,又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醒来。
地面还在抖,脚边的碎石轻轻跳动,裂缝里钻出一道黑线,一闪就没了。
欧阳雪已经走了,走得很快,一句话都没多说。江烬没拦她,他自己也站不稳。
右腿外侧有一道焦黑的痕迹,是火盾反噬留下的伤。每次呼吸重一点,肋骨就一阵钝痛。但他不能倒下。
他抬起手想擦嘴角的血,手指刚碰到嘴唇,脊椎突然一热。
那股热流从尾椎炸开,顺着身体往上冲,直奔右臂。
“呃!”他闷哼一声,膝盖一软,赶紧用手撑住地面,才没跪下去。
皮肤开始发烫,右臂的衣袖无风自动,底下好像有东西在动。他低头一看,赤红色的纹路正从手腕往上爬,像火焰,又像鳞片,一块块浮出来,还在缓缓起伏。
这不是《焚天诀》带来的变化,他知道。
这种感觉……更原始,更野。
远处的山体震得越来越厉害,风里的腥甜味也越来越浓,混着腐土的气息。
他咬牙想运功压住这股热流,可焚天诀刚运转起来,体内的力量猛地一撞,经脉就像被烧红的铁棍捅穿一样疼。
“不行……压不住。”他喘着气,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滚。
就在他准备强行闭气凝神的时候,林子里传来脚步声。
蒋天雄提着酒壶走了出来。他穿着粗布短打,肩上搭着条汗巾,脸上还带着笑,像是来赴一场老朋友的聚会。
可他走近一看,笑容立刻僵住了。
“江烬?”他快步上前,一把扶住江烬的肩膀,“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江烬没说话,他怕一张嘴就会控制不住。
蒋天雄的目光落在他右臂上。衣袖已经被撑裂了,赤色的鳞纹在皮肉下蠕动,像活的一样在呼吸。
“这是……”蒋天雄瞳孔一缩,声音低了下来,“你觉醒了?”
江烬摇头:“不是我主动的。是那边——”他抬眼看向墟渊方向,“它先动的。”
蒋天雄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那边山雾翻涌,天空阴沉,一道黑气从地底升起,直冲云霄。
“魔气。”蒋天雄握紧拳头,“而且不止一点。”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声嘶吼。
低沉、沙哑,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怪物在叫。
大地猛地一震,脚下的碎石都跳了起来。
江烬想动,本能地想去看看那是什么。可右臂的鳞纹突然一烫,整条胳膊像是灌进了熔岩。
“别动!”蒋天雄一把拽住他,“你现在过去就是送死!”
江烬瞪着他:“我能感觉到……它在叫我。”
“那是血脉在回应!”蒋天雄吼回去,“不是你在控制它,是它在拉你!你现在过去,只会被它吞了!”
江烬喘着气,额角青筋暴起。他想反驳,可身体根本不听使唤。那股热流在体内乱窜,一会儿冲上头,一会儿沉到丹田,根本没法凝聚灵力。
蒋天雄松开他,从怀里掏出一枚铜符。巴掌大,边缘磨得发亮,上面刻着一圈古老的纹路。
“这是我爷爷留下的镇体符。”他说,“我们蒋家祖上有人炼体走火,差点爆体而亡,就是靠这个撑过来的。它不能控火,但能稳住经脉,压制外邪。”
江烬盯着那枚符:“你确定?这种东西……能压住太古血脉?”
“我不知道能不能。”蒋天雄把符拍在他胸口,“但我知道你现在需要一个锚。我是你兄弟,我给你当这个锚。”
铜符贴上皮肤的瞬间,一股凉意渗进来。右臂的灼痛稍微减轻了些,鳞纹的起伏也慢了下来。
“深呼吸。”蒋天雄蹲下来,双手按在地上,“别运功,让它自己走一遍循环。我现在给你护法。”
江烬闭上眼。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还在动,但不再横冲直撞了。它像一条河,开始有了方向。
远处又是一声嘶吼,这次更近了。地面裂开一道细缝,黑气从里面冒出来。
江烬睁开眼,赤金色的光在他瞳孔里闪了一下。
“那边……是源头。”他说着,抬脚就要走。
蒋天雄一步挡在他面前,双臂张开:“我说了,别去!”
“我不是去打架。”江烬盯着墟渊方向,“我是去确认一件事。如果那东西真是冲着焚天血脉来的,它不会只待在那里。它会找上门。”
“那你也不能现在去!”蒋天雄声音更大,“你体内的东西还没稳住!你连站都站不稳,怎么应战?”
江烬没再说话。他知道蒋天雄说得对。但他也清楚,刚才那一声嘶吼,不只是威胁,更像是……召唤。
他低头看右臂。鳞纹已经蔓延到肩膀,颜色更深了,像烧红的铁块冷却后的暗红。
“它在变。”他说。
蒋天雄凑近看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不是普通的觉醒。这是初鸣。血脉在对外界做出反应,就像野兽闻到了同类的气息。”
江烬点头:“所以它停不下来。”
“那就等它走完这一轮。”蒋天雄坐到他旁边,背靠一块碎石,“我守着。你闭眼,顺气。”
江烬看了他一眼。蒋天雄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怎么,不信我?”
江烬没笑。他慢慢坐下,盘膝,手掌放在膝盖上。
铜符还在发凉。他把注意力集中在那股凉意上,不去管右臂的灼热。
蒋天雄坐在他侧面,手里攥着铜符的另一端,眼睛一直盯着墟渊方向。
风还在吹,腥甜味没有散。
又一声嘶吼传来,比前两次更近。
蒋天雄没回头,只是把手里的铜符捏得更紧了。
江烬闭着眼,呼吸渐渐平稳。体内的热流开始有规律地流动,沿着脊椎上下,每一次循环,右臂的鳞纹就稳定一分。
忽然,他右手指尖抽搐了一下。
一缕赤色火苗从指尖冒出,落地即燃,烧黑了一小片泥土。
蒋天雄看见了,没动,只是低声说:“开始了。”
江烬没睁眼,嘴唇动了动,声音很轻:“等它烧到心脏……我就必须做出选择。”
“什么选择?”
“是让它把我吃了,还是……我把它炼了。”
蒋天雄沉默了几秒,然后笑了:“你还是那个江烬。”
江烬没回应。他的呼吸变得更深,胸膛起伏缓慢而有力。
右臂的鳞纹不再扩散,它们安静下来,像一层铠甲贴在皮肤上。
远处,黑气升腾得更猛了。山体不断震动,裂缝越来越多。
蒋天雄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看了看江烬。
他的手一直没松开铜符。
江烬的指尖,那缕火苗还在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