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丹林市医院急诊楼的红灯亮得刺眼。
急诊室本该有的安静空隙,此刻却被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填满。
推床“吱呀”作响地从门口涌进来,上面躺着的汉子一个个龇牙咧嘴,胳膊腿都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看着触目惊心。
“快快快!准备清创!这胳膊错位得厉害,怕是神经断了!”
“还有这个,肋骨断了至少三根,赶紧拍ct!”
“麻药!快拿麻药!他快疼晕过去了!”
走廊里满是护士忙碌的身影,手里的托盘晃得叮当响;医生们眉头紧锁,手里的钳子、镊子碰撞出声,混着伤员们压抑不住的痛呼,整个急诊室乱得像清晨的菜市场。
值班的张医生刚处理完一个发烧的孩子,转身就被这阵仗吓了一跳。
二十多个重伤员,个个断胳膊断腿。更扎眼的是他们的模样——胳膊上纹着张牙舞爪的龙,脖子上挂着金链子,怎么看都不像善茬。
“怎么回事?”
张医生拦住一个护送的汉子,对方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后怕,含糊其辞:“工……工地上出了点意外,架子塌了……”
张医生瞥了眼病床上那人明显是被外力造成的伤害,又扫过另一个人手腕上深可见骨的拧伤,嘴角扯了扯。工地架子塌了能把人伤成这样?怕是跟人打架被按在地上搓的吧。
他没多问,医生的本分是救人,至于这些人是混哪条道的,跟他没关系。可刚转身要进诊室,口袋里的手机就震了震,是院长发来的消息:“今晚急诊的伤员,按流程处理就行,别多问,上面打过招呼了。”
张医生心里“哦”了一声,难怪这帮人看着就不是善茬,还能安安稳稳地送来医院没人盘问。
他抬头看了眼那些躺在推床上哼哼唧唧的汉子,个个眼神躲闪,不敢跟医生对视,显然是心里有鬼。
急诊室里乱成一锅粥,诊室斜对面的走廊阴影里,却站着三个穿黑衣服的人。
为首的是个高个男人,梳着寸头,手腕上戴着块看不出牌子的黑表,眼神冷得像冰。他身后的两人也穿着同款黑色夹克,站姿笔挺,耳朵里塞着无线耳机,显然是受过训练的。
三人没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阴影里,看着急诊室里忙乱的景象。
高个男人的目光扫过那些扭曲的四肢、渗血的伤口,眉头一点点拧了起来。
“大哥!”旁边一个黑衣人低声开口,声音压得像蚊子哼,“看这手法,就是冲着废人去的。胳膊腿全卸了,又不伤要害,够狠。”
高个男人没应声,手指在裤兜里摩梭。
他们今晚也是来“处理”点事的——目标正是姜雄这帮人。
盯了他们也有一段时间了,今天终于等到机会,对方几乎倾巢出动躲在一个砖窑厂,刚好可以一网打尽。可没想到,他们刚到半路,就接到消息说姜雄的人全被抬进了医院。
这是让人抢了先?
他盯着推床上那个染着黄毛的小子——认得,是姜雄身边的跟班,此刻正疼得嗷嗷叫,左胳膊以一个几乎对折的角度搭着,显然是废了。那手法干净利落,一看就是行家,比他们平时“教训人”的路数狠多了。
“查出来是谁干的了吗?”高个男人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寒意。
“还没,”另一个黑衣人回话,“姜雄那边的人,都说是遇到了‘鬼’,具体是谁不肯说。不过听他们几个人自己说话时讲到,当时砖窑那边好像有个穿黑风衣的人……”
“黑风衣?”高个男人眉峰挑了挑。
他再次看向急诊室里的惨状,那些人疼得打滚的样子。
“有意思。”高个男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来这丹林市,还真藏着狠角色。”
说完他转身便走,黑色夹克的衣角在灯光下扫过一片阴影,身后的两人立刻跟上,脚步又轻又稳。
深夜还在继续,丹林医科大学留学生楼内,走廊里非常安静,四楼尽头那间单独寝室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丝月光,对向的两张床上,是两个沉睡着的身影。
此时的埃弗雷特面朝里侧躺着,呼吸平稳,眼皮下的眼珠却突然快速转动了两下;另一边的血狼猛地睁开眼,红色的瞳孔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空气里那股若有似无的鲜血气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檀香味道。
“不对!”血狼低喝一声。
埃弗雷特也翻身坐起,扫视四周。
熟悉的书桌、电脑、柜子全都没了,身下的席梦思软床变成了硬邦邦的木板,身上盖的丝被也换成了一床带着补丁的粗布被。
“这是哪儿?”
他的声音带着刚惊醒的沙哑,却透着一股狠戾。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他们明明在寝室睡觉,怎么会突然换了地方?
“吱呀——”
一声老旧木门转动的声响从头顶传来,两人猛地抬头,只见原本该是天花板的地方,此刻竟悬着一扇雕花木门,门轴上积着厚厚的灰尘,正缓缓向内打开。
随着门开,一股更浓郁的檀香味道涌了进来,夹杂着纸钱燃烧后的焦味。
光线从门缝里漏下,在地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隐约能看见门后是陡峭的石阶,向上延伸进一片灰蒙蒙的雾气里。
“走!”
血狼率先下床,赤着脚踩在冰凉的青砖地上,脚底传来的寒意让他打了个激灵。埃弗雷特紧随其后,两人贴着墙壁往门口挪,眼睛死死盯着那扇悬在半空的门,全身肌肉紧绷。
就在这时,周围的景象突然开始扭曲。原本狭小的空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拉扯着,木板床、墙壁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彻底消散在雾气里。两人脚下的青砖开始无限延伸,眨眼间就变成了一条青石板铺就的甬道,两旁立着蒙着灰尘的石俑,手里握着锈迹斑斑的长矛,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
“鬼域。”
埃弗雷特低骂一声,脸色沉了下来。不知道是谁将他们拉了进来。这一对假的埃弗雷特和血狼组合,和之前的那两人相比已经低调了很多,没想到还是被人给盯上了。
甬道尽头立着一座破败的道观,朱红的漆皮大块剥落,露出里面发黑的木头;牌匾上“清虚观”三个大字被风雨侵蚀得只剩个模糊的轮廓,歪斜地挂在门楣上。
刚才那扇悬在半空的木门,此刻正好好地嵌在道观门口。
“进去看看。”血狼舔了舔嘴角,红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他倒想看看是谁竟敢主动招惹他们。
埃弗雷特没反对,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道观,穿过落满灰尘的天井,来到正殿前。
正殿里光线昏暗,只有几缕阳光从屋顶的破洞里漏下,照在积满蛛网的神龛上。
神龛后面供奉着的泥塑神像半边脸已经塌了,露出里面的稻草,黑洞洞的眼窝正对着门口,看得人心里发毛。
“是谁在搞鬼,快点滚出来!”
血狼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却没有任何回应,依旧是诡异的安静。
埃弗雷特突然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他别动。
他侧耳听着,大殿深处似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像有人穿着布鞋在地板上拖动,“沙沙”作响,正一点点朝他们靠近。
两人背靠背站着,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大殿的每个角落。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却始终看不到人影,仿佛发出声音的是个无形的东西。
“出来!别装神弄鬼的!”
埃弗雷特终于也忍受不住这份压抑,低喝一声。
话音刚落,神龛后面突然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像是个老妪在笑,又像是木头摩擦发出的声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紧接着,那尊塌了半边脸的神像缓缓转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