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直到“零”那令人窒息的气息彻底消散良久，众人才仿佛重新学会了呼吸。
胡夭夭第一个扑到凌逍身边，带着哭腔：“凌逍哥哥！你没事吧喵？”她小心翼翼地检查着凌逍的状况，生怕他刚才那番惊心动魄的对抗留下了什么隐伤。
凌逍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还撑得住，但剧烈起伏的胸膛和苍白如纸的脸色昭示着他此刻的虚弱。他紧紧攥着胸前那块已恢复平静、但余温尚存的黑色骨头，心脏仍在狂跳。刚才那股突如其来的浩瀚意志，以及“零”最后的异常退让，如同梦幻。
“刚才……那是什么？”雀灵儿拍着胸脯，心有余悸地开口，打破了沉默。她那双灵动的眸子此刻充满了惊疑不定，看看凌逍，又看看敖玉和文先生。
玄龟子那布满皱纹的脸上也满是凝重，他背负的巨大龟壳上的符文微微闪烁，似乎在计算着什么。“规则被干涉了……老夫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零’吃瘪。虽然只是暂时的退让，但……不可思议。”
敖玉和文先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与一丝了然。
敖玉走到凌逍面前，蹲下身，目光锐利地审视着他，特别是他胸口的位置：“小子，你身上那东西……刚才引动了什么？”
凌逍没有隐瞒，将那块缠绕金丝的黑色骨头取了出来。此刻的骨头看起来平平无奇，只是触手温润，那些金色丝线仿佛比之前更加灵动了一丝。“是从陨龙坑地龙蜥巢穴找到的，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刚才‘零’要动手的时候，它突然变得很烫。”
文先生接过骨头，仔细端详，手指轻轻拂过那些金色纹路，眼中闪过一丝异彩：“古老……非常古老的气息。蕴含着一丝微弱的、却本质极高的龙族本源，更奇特的是，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种……与那‘系统’同源，却又隐隐对抗的规则韵味。”他看向凌逍，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凌逍小友，此物恐怕牵扯极大。‘零’的暂时退让，极有可能与它引动的未知存在有关。”
凌逍心中凛然。与系统同源却又对抗？这骨头到底是什么来头？难道和那被规则惩罚的龙族大能有关？
“不管怎么说，你争取到了一个月的时间。”敖玉站起身，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眼神深处却多了一丝认真，“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你想好怎么利用了吗？指望这块骨头再发一次威，恐怕不现实。”刚才那股意志虽然浩瀚，但明显并非受控于凌逍，更像是一种被触发的被动反应。
凌逍将骨头收回贴身藏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纷乱思绪。脸上那“悲伤”的表情也因他集中精神而暂时被压制，显得冷静了许多。
“一个月内，找到并获取‘上古龙魂’，”凌逍缓缓说道，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或者，找到其他能等价偿还债务的方法。这是唯一的生路。”
“上古龙魂……”敖玉用折扇敲了敲额头，露出头疼的表情，“你还真是会挑最难的路走。就算有这块骨头指引，陨龙坑核心区域也不是你现在能闯的。别说你伤势未愈，就算你恢复到全盛状态，筑基初期的修为进去，也是送死。”
文先生也点了点头：“殿下所言极是。陨龙坑核心，被称为‘龙陨禁地’，其危险远超你之前所经历的中部区域。那里空间结构不稳定，时常有空间裂缝出现；时间流速也可能发生异常；更充斥着各种因龙怨和规则碎片结合形成的‘怨念怪’，无形无质，专噬神魂。而且，越是靠近龙魂封印之地，那种针对性的规则压制就越强。”
玄龟子在一旁补充道：“老夫当年为了寻找一种名为‘虚空晶金’的炼器材料，曾冒险靠近过禁地边缘，差点被一道突然出现的空间裂缝切成两半，还遭遇了一头由纯粹怨念构成的‘噬魂妖’，耗费了三张保命魂符才侥幸逃脱。那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雀灵儿也吐了吐舌头：“听起来比被一群痴情汉子追杀还可怕。”
众人的话如同冷水浇头，但凌逍的眼神却没有丝毫动摇。
“我知道危险。”他沉声道，“但我没有选择。‘零’给了最后期限，一个月后，若无法交代，惩罚必然降临。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搏一线生机。”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玄龟子和雀灵儿，“而且，这次或许不再是单打独斗。”
玄龟子浑浊的眼睛眯了起来：“小子，你的意思是，还想继续那个‘债务整合’的想法？就算‘零’暂时退让，这个想法也太过冒险。系统规则对债务转移的审核极其严格，而且需要支付巨额变更费用，我们三个现在谁拿得出来？”
“未必需要完全意义上的债务转移。”凌逍的大脑飞速运转，结合刚才与“零”对抗时对规则的理解，提出了新的构想，“我们可以形成一个临时性的‘还款联盟’。”
“还款联盟？”众人都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没错。”凌宵解释道，“我们三个的目标，都是在期限内完成各自的‘终极还款任务’。我的任务是‘上古龙魂’，玄龟子前辈，雀灵儿姑娘，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玄龟子叹了口气：“老夫的任务是上交‘混沌息壤三两’。”混沌息壤，传说中能孕育万物、演化世界的先天神土，其稀有程度，不比上古龙魂低多少。
雀灵儿苦着脸道：“我的任务是找到并带回‘不老泉’的一滴泉水。”不老泉，青春永驻的象征，同样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之中。
果然，都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凌逍点了点头，继续道：“既然单个任务难以完成，那我们是否可以资源互补，信息共享，集中力量，优先攻克其中一个相对最有希望的任务？比如，如果我们能先帮助玄龟子前辈找到混沌息壤，或者帮助雀灵儿姑娘找到不老泉，那么完成任务者就能摆脱债务危机，甚至可能获得系统的奖励，从而有能力帮助其他成员？”
他看向敖玉和文先生：“而且，我们并非没有外力支持。殿下，文先生，若我们能证明这个‘联盟’有更高的概率完成其中一个任务，是否值得万妖城，或者说，值得殿下您进行一些……投资？”
敖玉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摇着折扇笑了起来：“好小子，算计到本王头上了？不过……你这个想法，倒是有点意思。将分散的绝望之力整合，形成一股寻求生机的合力，从不可能中寻找可能……听起来，比一个人硬闯龙陨禁地要靠谱那么一点点。”
文先生也抚须沉吟：“从规则层面看，‘联盟’本身并不违反系统规定，只要最终完成任务的个体符合要求即可。关键在于，如何证明‘联盟’能提高成功率，以及……优先攻克哪个任务，成功的希望最大。”
方向似乎逐渐清晰，但具体如何操作，依旧困难重重。
“首先，我们需要更详细的信息。”凌逍看向敖玉和文先生，“关于陨龙坑核心禁地，关于混沌息壤和不老泉可能存在的线索。万妖城传承悠久，想必有相关的古老记载。”
敖玉点了点头：“这个不难。本王可以开放王室藏书楼的部分权限给你们。不过，关于龙陨禁地的核心情报，即便是在王室，也属于最高机密，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其次，我们需要提升实力。”凌逍感受着自己体内依旧混乱的灵力和隐隐作痛的经脉，“以我们现在的状态，别说禁地，连陨龙坑中部都难以穿越。我需要尽快恢复伤势，甚至……更进一步。”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决然，落在了怀中那个装有龙鳞草的玉盒上。
兽王祭的复活赛任务奖励，他还没有领取。按照规定，他上交龙鳞草，证明自己拥有媲美前十的实力后，可以获得相应的排名奖励，其中很可能包括有助于修为突破的丹药或天材地宝。
“还有这块骨头，”凌逍摸了摸胸口，“它似乎对神魂和龙族相关的东西有特殊反应，或许能在禁地中起到关键作用，需要进一步研究。”
玄龟子拍了拍自己的龟壳，发出沉闷的响声：“老夫虽然战力不强，但这‘万符驮山壳’防御尚可，而且老夫精通多种辅助和防御性符阵，或许能派上用场。不过，材料是个问题……”
雀灵儿眨了眨眼：“我嘛……虽然打架不太行，但速度还可以，而且借贷来的‘魅力’有时候对某些灵智不高的妖兽或者……嗯，一些特殊的遗迹守卫，可能有点意想不到的效果？”她说着，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个初步的、粗糙的“还款联盟”框架逐渐浮现。虽然前路依旧布满荆棘，但至少，不再是孤身一人面对绝望。
然而，就在众人商讨细节之际，文先生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眉头微蹙，袖袍一拂，一面水镜出现在静室空中。
水镜中浮现出听竹小苑外的景象——只见一队身着万妖城禁卫铠甲、气息精悍的妖族士兵，在一名面容冷峻的将领带领下，正朝着小苑而来。为首的将领手中，捧着一卷金色的兽皮诏书。
“是父王的禁卫。”敖玉脸色微微一沉，“这个时候过来……”
凌逍心中也是一紧。妖王的人？所为何事？难道是因为柳白？还是因为刚才“零”降临引发的动静？
很快，护卫通传，禁卫将领径直来到静室门外，声音洪亮：“奉妖王陛下令，传召兽王祭参赛者凌逍，即刻入宫觐见！”
妖王召见！
静室内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再次紧绷起来。
敖玉挥退了禁卫，让他们在苑外等候。静室内，众人神色各异。
“父王此时召见，恐怕来者不善。”敖玉沉吟道，“柳白及其背后的上界势力，绝不会善罢甘休。你在陨龙坑的动静，以及刚才‘零’降临的气息，恐怕都瞒不过宫里的耳目。此次召见，多半是问询，甚至……是问责。”
凌逍点了点头。他早有心理准备。与柳白彻底撕破脸，就不可能避免与万妖城高层的接触。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而且是在他状态如此糟糕的时候。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凌逍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尽管脸色苍白，但腰杆却挺得笔直，“既然妖王召见，那便去见。”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龙鳞草玉盒，又看了看在场的众人。
“殿下，文先生，联盟之事，还需从长计议，等我从宫中回来再详谈。”
“玄龟子前辈，雀灵儿姑娘，麻烦你们先在苑中休息，也可一同查阅资料，寻找与我们任务相关的线索。”
“夭夭，你留下，照看阿土。”
他安排得井井有条，仿佛即将面对的不是妖王的质询，而是一次普通的会面。
敖玉看着他，眼中欣赏之色更浓：“好！有胆色！本王陪你一同入宫。倒要看看，是谁在父王面前搬弄是非！”
文先生也道：“老夫虽不便直接介入，但会在宫外接应。凌逍小友，谨言慎行。”
凌逍对两人拱手致谢。他深吸一口气，将龙鳞草玉盒郑重收起，又感受了一下怀中黑色骨头的温热，以及体内那糟糕却顽强的状态。
一个月的时间，从妖王宫开始。
他看了一眼系统界面那依旧鲜红的债务倒计时，嘴角艰难地向上扯了扯——这一次，或许是源于内心真正的压力与挑战，那“情绪颠倒”的惩罚并未完全扭曲他的表情，最终呈现出一个带着几分疲惫、几分不羁、又几分破釜沉舟的复杂笑容。
“走吧，殿下。让我们去会一会这万妖城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