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忧心忡忡地跟着叶安走出教学楼，阳光照在他脸上却驱不散那份焦虑。
他哭丧着脸对叶安说：
“叶哥…明天的面试…我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啊…”
他踢着脚下的石子。
“说实话，我也想去…卡塞尔学院听起来挺牛的，怂了这么久，谁不想硬气一把？要是…要是还能…”
他脸上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羞涩和憧憬：
“…要是陈雯雯也能一起去…那就真的完美了。”
叶安听得直翻白眼，毫不留情地吐槽：
“没救了，你没救了路明非！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你的陈雯雯！”
他叹了口气，试图转移这衰仔的注意力。
“行了行了，别想了。反正今天也没课，要不咱俩出去玩吧？去海边游泳怎么样？放松一下？”
出乎叶安意料的是，路明非这个平时能躺着绝不坐着的家伙，这次竟然破天荒地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悲壮的决心：
“不…不了，叶哥。我想…我想回去练习一下明天的面试。
万一…万一到时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太丢人了…”
纵使叶安再三保证“明天的面试真的没事，相信我，很简单”。
路明非却像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异常固执地坚持要回家临阵磨枪。
叶安没招了，看着路明非那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只能自己一个人溜溜达达往海边方向去了。
回到冷冷清清的家（叔叔婶婶都上班去了），路明非把书包一扔，立刻扑到那台老旧的台式电脑前，心急火燎地开机。
他掰着手指头计算着时差：‘这边下午…美国纽约那边应该是…傍晚？对！老唐应该在线！’
老唐是路明非在美国“唯一”的朋友——其实是在星际争霸游戏里认识的网友。
老唐据说是个华裔，大概姓唐，住在纽约布鲁克林区，年纪其实不大，但游戏里大家都叫他老唐。
据他说从小在美国长大，中文口语稀烂，但打字聊天还凑合。
路明非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登录qq，果然看到老唐那个猥琐中带着点喜感的头像亮着！
他立刻手忙脚乱地敲过去一行字：
路明非：老唐！老唐！在吗？急事求救！救命啊！
老唐（几乎是秒回）：咋了小路兄弟？又被哪个族的高手血虐了？哥教你两招？
路明非：不是游戏！比游戏重要一万倍！
我明天有个美国大学的面试！超级重要的那种！我对英语面试一窍不通啊！快帮帮我！
老唐：哇塞！美国大学面试？牛逼啊小路！哪个学校？包在哥身上！必须帮！
等你来了美国，哥带你去坐灰狗巴士旅游，看自由女神像！
屏幕那头的老唐显得异常热情仗义，甚至直接发来了视频邀请。
路明非手忙脚乱地找到那个破旧的摄像头插上，点了接受。
“嘟嘟”两声后，视频窗口亮起，一个耷拉着眉毛、长相很有“喜剧天赋”的家伙出现在画面里，背景是堆着杂物显得有些凌乱的房间。
他对着镜头大力挥手，声音洪亮得像是在打雷，带着浓郁的美式中文腔调：“嘿！bro！什么事这么急？面试？小case啦！”
一瞬间，路明非竟然有点感动。
在这孤立无援的时刻，这个远在万里之外、只在网络上见过的朋友，居然这么爽快地答应帮忙。
他感觉对明天的面试，似乎多了那么一丝微弱的信心。
根本没人能告诉他美国大学的面试是怎样的。
叶哥倒是说了完全不用在意，很简单——可那是叶哥！744分的超级学霸！
他的话对路明非这种学渣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而其他一起面试的人，赵孟华、陈雯雯他们，此刻大概正请着昂贵的家教，或者在有留学经验的爹妈指导下，一字一句地纠正着发音、模拟着对答吧？
只有他路明非，找不到任何人可以依靠。
在网上漫无目的地晃了很久之后，才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敲了敲老唐的头像。
视频那头，老唐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专业人士”的架势：
“听着，小路！面试里最常用的开场白问题是：你为什么要申请我们学校？英文是——why did you apply to our college? please show me some reasons.”
“可…可我没申请啊…”
路明非弱弱地反驳。
“是他们自己找上我的…”
“别废话！”
老唐打断他，气势十足。
“跟着我练！兄弟我要对你的人生负责！听好了——the great faculty is the key reason! And your college has a very good research atmosphere!”
（优秀的师资是关键原因！而且你们学院有非常好的研究氛围！）
“the… the great faculty is the key reason… and your college have… has very good research atmosphere…”
路明非磕磕巴巴地、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跟着念，发音古怪得像是在念咒语。
就这样，一个敢教，一个敢学，两人隔着太平洋，一个教得唾沫横飞，一个学得满头大汗，从下午一直唠到了三点多。
最终，老唐扛不住了，眼皮耷拉得快要合上，打着哈欠说：
“不行了不行了…小路兄弟，哥得眯一会儿，顶不住了…你先自己练练我刚教的那几句…等我睡一觉，醒了再接着辅导你！”
“oKoK！老哥你先歇着！太感谢了！”路明非连忙道谢。
关了视频，路明非也没闲着，真的就对着电脑屏幕，一遍又一遍、磕磕绊绊地练习着那几句“标准答案”，房间里回荡着他那充满“中国特色”的英语发音。
直到晚上，叔叔婶婶下班回来了。
看到路明非居然破天荒地这么早在家，还对着电脑叽里咕噜，婶婶习惯性地就想使唤他：
“路明非！死哪去了今天回来这么早？正好，快去楼下小卖部买瓶酱油！”
路明非头也没回，难得硬气了一回：
“不去！我明天有个美国顶尖私立大学的面试！很重要的！”
“啥？美国大学？还面试？就你？”
婶婶第一反应就是不信，嗤笑道。
“吹牛也不打草稿！赶紧去买酱油！”
路明非急了，猛地起身，从书包里掏出那份沉甸甸、闪着金光的面试邀请函，几乎怼到婶婶眼前：
“你看！你看啊！这上面还有真金白银呢！假的能有这个？”
婶婶被那金灿灿的光芒晃了一下眼，拿起信封仔细摸了摸，又看了看上面精致的徽章和英文，虽然看不懂，但那材质和做工确实不像假的。
她脸上的怀疑渐渐变成了惊疑不定，语气也软了下来：
“…真的假的？你小子…走狗屎运了？”
她难得地没有继续逼迫，反而转头对刚从房间出来的、胖乎乎的儿子路鸣泽说：
“鸣泽！你去！下楼买瓶酱油去！”
路鸣泽：“？？？”
就这样，路明非获得了暂时的“特权”，继续沉浸在他的英语地狱式练习中。
一直练到晚上十点多，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这时，电脑右下角老唐的qq头像又跳动起来——这家伙睡醒了。
老唐：嘿！兄弟！我胡汉三又回来了！练得怎么样了？来来来，咱们继续！今晚决战到天亮！
路明非精神一振，仿佛又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赶紧点开了视频通话…漫长的、口音古怪的英语辅导之夜，才刚刚过去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