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县人民医院的IcU走廊,仿佛被浸泡在液态氮里。惨白的顶灯泼洒下冰冷的光,将墙壁刷成停尸间金属柜般的死灰色。空气里,浓烈到刺鼻的消毒水味,每一次吸入都像无数细小冰针,狠狠扎进肺泡深处,带来窒息般的锐痛。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流动感,只剩下生命维持设备穿透厚重金属门传来的、单调而冷酷的“嘀…嘀…嘀…”,如同死神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敲打在每个人的神经末梢。
叶帆背脊死死抵着冰凉的墙壁,仿佛要将自己钉进这绝望的底色里。他下颌的线条绷紧如淬火的刀锋,深陷的眼窝里,是两潭凝固的、翻滚着血色岩浆的寒潭。他的视线,如同被无形的锁链焊死在那扇隔绝生死的厚重金属门上——门内,秦远和王磊残破的躯体,正在与死神进行一场沉默而惨烈的拉锯战。每一次“嘀”声的间隙,都漫长如一个世纪。
“咣当——!”
走廊尽头安全通道的铁门被一股狂暴的力量撞开,金属扭曲的呻吟撕破了死寂!李建军如同刚从血与火的修罗场中挣脱的凶兽,裹挟着外面湿冷夜风的腥气和硝烟味,狂冲进来!他作战靴的硬底每一次砸落,都像重锤擂在心脏上,在空旷的走廊里激起沉闷的回响,震得人心胆俱裂。他脸上溅着不知是泥点还是干涸血痂的污迹,作战服前襟撕裂了一道口子,露出底下结实的肌肉和一道新鲜的擦伤。那双布满蛛网般血丝的眼睛,燃烧着近乎实质的暴戾与焦灼,径直冲到叶帆面前,如同一座喷发的火山骤然降临!
“叶总!”李建军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锈铁,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和焚心蚀骨的狂怒。他猛地将手中一个沾染着污泥和油渍的平板,几乎要按进叶帆的眼瞳里!屏幕在惨白灯光下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瞬间吞噬了周围的一切!
屏幕上,不是文字报告,而是一段无声的、高清晰度的现场勘察录像!
镜头剧烈晃动,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强光手电的光柱如同利剑刺破车祸现场的黑暗与混乱。画面聚焦在那辆承载着兄弟的黑色SUV残骸上——车头部分被彻底揉碎,扭曲的金属如同巨兽咀嚼后吐出的残渣,狰狞地外翻着。镜头猛地推进!穿过变形的车架缝隙,死死锁定驾驶座下方底盘深处!
一根断裂的黑色橡胶刹车油管!
镜头颤抖着拉近,再拉近!强光手电的光束如同舞台追光,精准地打在那致命的断口上——
断口处,橡胶管壁被某种极其锋锐的利器(壁纸刀?手术刀片?)精准地、一次性切开了一道深达管壁厚度三分之二的裂口! 切口边缘光滑得如同镜面,在强光下反射着冰冷、非自然的寒光!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内嵌的金属编织层断裂的茬口——崭新!锐利!闪烁着刺眼的银白色金属光泽! 没有丝毫氧化锈蚀的痕迹,与周围老化发黑的橡胶管体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
一只戴着沾满油污和暗红斑块(是血?)的乳胶手套的手伸入画面,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小片从切口附近找到的、极其微小的、闪烁着金属冷光的碎屑,对着镜头展示。画面下方,一行冰冷的法医标注文字如同判决书般弹出:
“切口特征:单次切割形成,工具为单面锋利薄刃刀具。金属碎屑经光谱分析为全新高碳钢(与切口金属层成分一致)。综合管体老化程度、切口氧化状态及残留金属碎屑判定:切割行为发生于车祸前4-6小时内。非事故断裂或自然磨损。结论:蓄意人为破坏,性质——谋杀!”
“是被人用刀!硬生生割断的!就在他们上车前几个小时!”李建军的声音如同受伤孤狼濒死的嗥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喉咙里喷出来的血沫,带着滔天的恨意,“这是冲着要他们的命来的!叶总!这是冲着挖我们的心来的!”
轰隆——!!!
叶帆的脑海仿佛被一颗高爆弹直接命中!眼前的一切——冰冷的白墙、刺目的灯光、那扇吞噬生命的金属门——瞬间被一片无边无际的血色狂潮淹没!秦远推进手术室时那张毫无生气的、如同石膏般的脸!王磊浑身插满管子、被鲜血浸透的绷带!与录像中那道光滑如镜、闪烁着崭新金属寒光的致命切口,在他视网膜上疯狂重叠、撕裂!陈浩!格里芬之爪!这条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蛇,终于不再满足于撕咬皮肉,而是亮出了淬毒的獠牙,精准地、恶毒地,斩向了他冲锋陷阵、点燃未来星火的兄弟!这不是意外,是处决!是对帆石根基的毁灭性打击,更是对他叶帆灵魂最残忍的凌迟!
【警告!极端情绪风暴!肾上腺素峰值突破安全阈值!神经递质紊乱!心血管系统濒临崩溃!强制干预程序启动倒计时:3…】
冰冷的系统警报如同试图冻结岩浆的寒流,瞬间被叶帆意识深处那焚尽八荒的暴怒和杀意彻底蒸发、碾碎!干预?去他妈的干预!他现在需要的,是复仇!是用仇敌百倍的鲜血和哀嚎,来浇灭这毒蛇的巢穴!祭奠兄弟的伤痛!
“建军——!!!”叶帆的声音从紧咬的牙关中迸发出来,不再是人类的音调,更像是深渊寒冰与地狱熔岩碰撞出的、来自九幽炼狱的死亡尖啸!他猛地抬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猩红如血,燃烧着足以焚毁理智的疯狂火焰,死死攫住李建军!“嘉禾!给我刮!刮地三尺!掘地三丈!天亮之前!我要看到拿刀的那只手!我要他活着!清醒地!跪在这扇门前!我要他亲眼看着!听着!我要他知道,动我叶帆的人!会尝到什么滋味!!” 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冰冷的墙壁上!坚硬的墙面发出沉闷的呻吟,白色的涂料簌簌落下,指关节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已经在刮了!!”李建军眼中凶光爆射,如同两轮从血海中升起的赤红魔日!他猛地按下耳麦,声音不再是命令,而是如同亿万冤魂齐声发出的、撕裂夜空的索命尖嚎:“所有单位!目标锁定‘永利棋牌室’及所有蛇虫鼠蚁!A组!给我封死所有阴沟老鼠洞!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b组!正门街面清场!敢挡路的!就地给我砸碎了!c组!卡死嘉禾三条出城血脉!天上地下!给我用热成像筛!筛不出黄三!你们就把自己的眼珠子挖出来当筛子用!我要活的!喘气的!少一根汗毛!我要你们拿命填!行动——!!!”
最后一个“动”字,如同炸雷般在走廊里爆开!李建军整个人化作一道狂暴的黑色飓风,带着焚尽一切的杀意,再次撞开安全门,狂卷进外面吞噬一切的沉沉夜幕!走廊里,只剩下叶帆粗重如破旧风箱般的喘息,苏晚晴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以及…叶帆那只鲜血淋漓的拳头,抵在冰冷墙壁上,顺着惨白的墙面,缓缓拖曳出一道刺目、狰狞、不断延伸的——血痕。那血痕,如同毒蛇的信子,又如同复仇的宣言,在这绝望的深渊里,无声地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