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峰并不高，林木却异常茂密，怪石嶙峋，与周围山势相比显得颇为不起眼。客卿长老令散发的温热持续不断，那黯淡的符文如同引路的萤火，指引着两人在崎岖的山石间穿行。
越往深处，周围的灵气似乎变得越发稀薄，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排斥感，与蜀山或者寻常山脉的灵秀截然不同。若非令牌指引，寻常修士绝不会在此地过多停留。
终于，在拨开一片垂落的、坚韧如铁线的藤蔓后，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出现在陡峭的石壁之下。洞口幽深，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从中逸散出陈旧、荒芜的气息，与那阴冷蚀热的能量迥异，却同样令人心生不适。
“是这里？”李沐一看着那黑黢黢的洞口，冰魄剑上的寒气微微流转，驱散了靠近洞口的些许湿腐之气。
杨华凝视着洞口，又低头看了看手中令牌，符文的光芒在此处略微明亮了一丝。“令牌指引至此，洞内……似乎别有洞天。”他能感觉到，洞内传来的气息虽然荒芜，却并无明显的杀机或陷阱，更像是一处被遗忘的角落。
略一沉吟，杨华率先侧身踏入洞中，八荒戟横在身前，神识如同触须般小心向前探去。李沐一紧随其后，冰魄剑微光闪烁，照亮了身前丈许范围。
洞穴初入时极为狭窄潮湿，但前行不过十余丈，便豁然开朗，竟是一处巨大的天然溶洞。溶洞上方垂落着无数灰白色的石钟乳，下方石笋林立，但无论是石钟乳还是石笋，都呈现出一种黯淡无光的死灰色，仿佛其中的灵性早已流失殆尽。
而在溶洞的中央，并非预想中的秘宝或传承，只有一片狼藉的战斗痕迹！
几具穿着与之前伏击者类似黑衣的尸体横陈在地，死状凄惨，有的被巨力撕裂，有的浑身焦黑，显然是经历了极其惨烈的搏杀。从尸体腐坏的程度看，死亡时间比村落惨案稍晚，但绝不会超过几个时辰。
杨华心中一凛，快步上前检查。这些黑衣人的装扮、武器，甚至体内残留的那一丝阴冷能量，都与之前的伏击者同出一源！
“他们……被人灭口了？”李沐一蹲下身，指尖拂过一具尸体脖颈上那道平滑至极、几乎将整个头颅斩断的切口，美眸中闪过一丝惊疑，“好快的剑，好凌厉的剑气残留……出手之人，实力远超他们。”
杨华沉默地扫视着现场，除了这些黑衣人的尸体，再无其他身份的死者。是谁杀了他们？是黑吃黑，还是另一股势力插手？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本就迷雾重重的局势更加错综复杂。
他强压下心中的烦躁，仔细在尸体和周围搜寻。这些黑衣人身上同样干净，没有身份标识。但在溶洞一角，一块被剑气余波震落的巨石下，他发现了一角未被完全掩埋的、材质特殊的黑色布料，布料边缘，用某种暗银色的丝线，绣着一个模糊的、与那靴印上类似的扭曲火焰标记，只是这个标记更加完整，火焰的中心，似乎还包裹着一个抽象的骷髅头图案！
同时，他在一具被烧焦的尸体旁，捡起了一块半融化的、似乎是储物袋搭扣的金属残片，残片上依稀有灵力波动，但已无法探查内部。
“这个标记……”杨华将那块布料递给李沐一，眼神冰冷，“看来，这就是他们的来历印记。”
李沐一接过布料，指尖触及那暗银色的火焰骷髅标记时，竟感到一丝刺骨的阴寒顺着指尖蔓延，她运转冰心诀才将其驱散。“这标记蕴含着一丝邪异的神念力量，绝非善类。”她沉吟片刻，抬头看向杨华，“修仙界中，拥有此类标记，行事如此诡秘狠辣的势力不多，但每一个都极难招惹。”
杨华握紧了手中的金属残片和那角布料，仇人的影子似乎清晰了一分，却又隐藏在了更深的迷雾之后。他看向溶洞的另一个出口，那里似乎有微弱的风声传来。
“追查这个标记。”杨华的声音斩钉截铁，“无论他们是谁，躲在哪里。”
两人穿过溶洞，从另一端的出口离开。出口外是一条更为隐蔽的山缝，蜿蜒向下。行出数里，眼前骤然开阔，一条浑浊的江河奔腾而过，江对面，隐约可见一座依山而建的巨大城池轮廓。那城池通体呈现出一种黑灰色调，建筑拥挤而杂乱，即便相隔甚远，也能感受到一股混乱、喧嚣、带着腥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是黑水江。”李沐一辨认出了这条江河，“对面那座城，应该是黑石城。三不管地带，龙蛇混杂，是许多见不得光的交易和逃亡者的聚集地。”
杨华目光锐利地望向那座黑石城。客卿长老令的指引到此似乎中断了，或者说，它的任务已经完成——将他们从陷阱引向了可能藏有线索的下一个地点。而那些黑衣人的最终去向，以及那火焰骷髅标记代表的势力，很可能就隐藏在这座混乱之城中。
“进城。”杨华没有丝毫犹豫。复仇之路，本就是踏血而行，龙潭虎穴，亦要闯上一闯。
他需要信息，需要找到那个标记代表的势力，需要灵石来购买可能存在的线索，更需要一个暂时落脚和打探消息的地方。黑石城，无疑是当前最合适的选择。
两人隐匿气息，寻了一处偏僻的江段，御风而过，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黑石城那高大却布满污迹和破损的城墙之外。缴纳了入城所需的十块下品灵石后，他们踏入了这座充斥着各种欲望与罪恶的城池。
街道狭窄而肮脏，两旁店铺贩卖着各种来路不明的材料、丹药、法器，甚至还有奴隶。空气中混合着汗味、血腥味、劣质丹药的刺鼻气味以及各种灵兽的腥臊气。形形色色的修士穿梭其间，有的眼神凶狠，有的鬼鬼祟祟，修为从筑基到金丹不等，甚至能隐约感受到几股晦涩的、属于元婴老怪的气息一闪而过。
在这里，实力和灵石才是硬道理。
杨华和李沐一这对组合，一个气质沉稳隐带威严，一个清冷绝俗如仙子临凡，在这混乱之地显得格格不入，立刻引来了不少或明或暗的注视，其中大多不怀好意。
杨华面无表情，周身隐隐散发出一丝驭器期修士的灵压，加上他手中那柄看似沉重不凡的八荒戟，让一些心怀不轨之徒稍稍收敛。李沐一更是冰眸扫过，寒意乍现，令那些窥视的目光如被冰刺，纷纷避开。
他们需要尽快找到一个能获取信息的地方，比如……酒楼，或者，专门贩卖消息的场所。同时，也需要兑换一些中品甚至上品灵石，以备不时之需。在这黑石城，下品灵石，或许只够缴纳入城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