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百艺初窥
晋升炼气二层的喜悦如涓涓细流，温润着林风的心田。他并未沉溺于此，反而更加勤勉。每日寅时便起身修炼，吸纳天地间第一缕紫气；辰时准时前往讲道堂，如饥似渴地汲取修行知识；午后则与王浩一同照料玉髓米田，将修炼所学应用于实践，锤炼对灵力的精细操控。
如此过了十余日，基础愈发扎实，对修仙界的认知也日渐开阔。这日清晨，讲道堂的明心师兄并未直接授课，而是宣布了一则令所有新弟子振奋的消息。
“修行之路，财侣法地缺一不可。其中‘财’之一字，不仅指灵石丹药，更指一技傍身，换取资源之能。”明心师兄目光扫过堂下众弟子，“今日起，百艺阁将对新弟子开放观摩。你等可自行前往丹、器、符、阵、御兽、灵植各堂口参观，了解修真百艺，或可寻得自身兴趣所在，为日后择一辅修奠定基础。”
堂下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着的兴奋议论。修仙百艺，这是真正触及修仙世界核心的技艺，无人不心生向往。
明心师兄微微一笑，补充道：“需谨记，贪多嚼不烂。百艺皆深似海，初窥门径时，当以开阔眼界为主，切忌好高骛远。每人每日最多可观摩两个堂口，用心体会即可。”
课后，弟子们三五成群，迫不及待地涌向位于天玑峰侧的百艺阁。那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宏大建筑群，飞檐斗拱，气象万千，尚未靠近便能感受到其中散发的各异能量波动：丹房的药香、器坊的灼热、符堂的灵动、阵殿的玄奥…交织在一起，令人心驰神往。
王浩显得格外激动，搓着手道：“林师兄，我们先去哪个？灵植堂？还是丹房？我都想去看看！”
林风也被这宏大的场面所震撼，沉吟片刻道：“今日先看丹房与器坊吧。”他心中隐约有种预感，自己的纯阳之体或许与这两处有所关联。
赵元明带着他的小团体从旁走过，闻言嗤笑一声：“丹器二道最重传承与火源掌控，岂是寻常人能窥探门径的？有些人，怕是连地火都引不动吧？”他身旁几人配合地发出哄笑，引来周围弟子侧目。
林风眼皮都未抬一下，只对王浩道：“走吧。”这种毫无意义的挑衅，他已学会彻底无视。赵元明见他毫无反应，自觉无趣，冷哼一声，昂首走向符堂方向——符箓之道更重符文传承与神识，恰是修仙世家的强项。
百艺阁内廊道错综复杂，每处堂口皆有指示。越靠近丹房区域，空气中的药香越发浓郁，还夹杂着淡淡的焦糊味与成功成丹时的奇异清香。
丹房区域宽敞异常，数十个大小不一的丹室排列开来。大多数丹室门户紧闭，仅有少数对外开放观摩。林风与王浩选择了一间较大的公共丹室走了进去。
室内热气蒸腾，中央地火口喷涌着炽热的火焰，上方架着一尊半人高的青铜丹炉。一位面容严肃的中年师叔正指导着几名外门弟子控制火候，投放药材。
“炼丹之首，在于控火。火候差之一毫，药性失之千里…”师叔声音洪亮，讲解着要点，“其次在于君臣佐使，药性搭配…再次在于凝丹收丹之时机…”
那几名弟子满头大汗，全神贯注地操控着地火阀门，时大时小，不时按照指令将处理好的药材投入炉中。炉盖缝隙间逸出各色烟雾，药香扑鼻。
林风凝神观看，尝试感知其中的灵气变化。渐渐地，他仿佛能“看”到炉内各种药材的精华在火焰的淬炼下慢慢融合，产生奇妙的反应。更让他心惊的是，他丹田内的纯阳灵气竟微微躁动起来，对那地火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亲切感，甚至有种…渴望？仿佛他徒手就能引动、掌控那炽热的地火，比那些依靠阀门和法诀的弟子更加自如。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感应吓了一跳，连忙收敛心神，不敢表露分毫。
这时，一位弟子或许是因为紧张，操控地火时手抖了一下，火焰猛地窜高，炉内顿时传出焦糊味。
“胡闹！”中年师叔厉喝一声，一掌拍在炉壁上，一股柔和的灵力涌入，强行稳住了躁动的炉火，但显然这一炉丹药是废了。那弟子脸色煞白，惶恐不已。
“心浮气躁，如何成丹？今日功课加倍！”师叔冷声道，随即目光扫向观摩的林风等人，“丹道一途，枯燥繁琐，需极致耐心与海量资源堆砌，非大毅力、大财力者不可深入。你等可看明白了？”
众观摩弟子纷纷点头，一些原本对丹道充满幻想的弟子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面露怯意。林风却若有所思，方才那一瞬间他与地火的微妙感应，让他对丹道产生了不同于他人的兴趣。
离开丹房，下一站是器坊。尚未走近，便听到叮叮当当的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空气中也弥漫着灼热的气息和金属的味道。
器坊比丹房更加粗犷火热。巨大的风箱轰鸣，地火沟壑纵横，赤红的金属在铁砧上被反复锻打，火花四溅。弟子们赤裸上身，肌肉虬结，挥动着沉重的灵锻锤，每一击都蕴含着灵力的波动，将材料中的杂质剔除，并将特定的符文脉络锤炼进去。
“炼器之道，首重锻材！百炼成钢，去芜存菁！”一位声如洪钟的虬髯大汉——雷师叔，正穿梭其间，声若洪钟地指导，“器胚乃根本，符文为魂魄！二者合一，方成法宝！”
这里的氛围与丹房的精细严谨截然不同，充满了力量与创造的热情。林风感受到那股炽热狂放的气息，体内的纯阳灵气再次活跃起来，比在丹房时更加明显，仿佛遇到了同源之物，欢欣鼓舞。他甚至有种错觉，若能亲手握上那锻锤，引动地火，自己必定能做得比场上大多数弟子更好。
他的目光被雷师叔手中正在演示的一柄短剑胚所吸引。那剑胚在雷师叔的锤打下，如同拥有生命般延展、成型，逐渐散发出锐利的气息。
“好…”林风忍不住低声赞叹，眼中闪烁着专注的光芒。
恰在此时，赵元明那令人厌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器坊，正用一方丝帕掩着口鼻，一副嫌弃模样：“粗鄙不堪，浑身臭汗，岂是我辈修仙之人该待的地方？炼器再好，也不过是为我符箓之道提供载体的苦力罢了。”
这话声音不大，却恰好能让附近几人听到。几位正在挥汗如雨的器坊弟子动作一顿，投来愤怒的目光。雷师叔也皱了皱眉，但碍于身份，并未发作。
林风却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却清晰：“若无器师锻造飞剑，剑修如何御剑飞天？若无器师炼制阵盘阵旗，阵师如何布置大阵？符箓固然神妙，但承载符文的符纸、符笔，又何尝能离开器师之手？百艺皆有其道，无分高下，何来苦力之说？”
他这番话条理清晰，不卑不亢，既回应了赵元明的谬论，又维护了器坊弟子的尊严。那几位器坊弟子看向林风的目光顿时缓和了许多，甚至带上一丝感激。雷师叔也投来赞许的一瞥。
赵元明没料到林风会当众反驳他，而且言之有理，顿时噎得满脸通红，指着林风：“你…你一个乡巴佬，懂什么…”
“至少懂得尊重他人之道。”林风淡淡回了一句，便不再看他，转身对雷师叔恭敬行礼，“弟子愚见，让师叔见笑了。”
雷师叔哈哈一笑，声震屋瓦：“说得好！小子，有点意思！看来不是所有新来的娃娃都眼高于顶嘛！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来试试手感？”他说着，将手中那柄尚有余温的剑胚和一柄小号的灵锻锤递向林风。
众目睽睽之下，林风微微一怔。赵元明则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等着看林风出丑——一个刚入门的新弟子，怎么可能懂得锻器？
林风深吸一口气，在众人注视下，走上前，恭敬地接过锤胚。锤柄入手沉重温热，那剑胚更是散发着灼人的气息。
他闭上眼，回忆着刚才雷师叔的动作和发力技巧，更重要的是，感受着体内纯阳灵气与手中锤胚、与周围地火那奇特的共鸣。
下一刻，他睁开眼，目光沉静，手臂挥动！
“铛！”
一声清脆却异常沉稳的金铁交鸣声响起，远比之前其他弟子捶打时更加凝练、更加富有穿透力。锤落之处，火星并非杂乱溅射，而是奇异地聚拢了一瞬才散开。那剑胚上的光芒似乎也随之明亮了一丝。
全场骤然一静！
所有器坊弟子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惊讶地望过来。雷师叔的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这一锤，无论是发力技巧、落点精度，还是其中蕴含的那一丝难以言喻的、与材料地火完美契合的灵性，都绝不像一个新手所能为！
林风自己也有些诧异，他只是顺着那股感应自然而然地挥锤，没想到效果如此之好。
“好！好！好！”雷师叔连说三个好字，蒲扇般的大手拍在林风肩上，拍得他一个趔趄，“好小子！天生就该吃炼器这碗饭！这手感，这灵性！难得！实在难得！”
赵元明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他本想看笑话，却反而让林风出了风头，气得咬牙切齿，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林风放下锻锤，谦逊道：“弟子只是侥幸，师叔过奖了。”
“是不是侥幸，老子看得出来！”雷师叔越看林风越顺眼，“以后常来器坊转转！老子亲自教你几手！”
“多谢师叔厚爱。”林风心中也是微动，炼器似乎确实非常适合他。
离开器坊时，王浩一脸崇拜：“林师兄，你太厉害了！连雷师叔都夸你！”
林风笑了笑，心中却在思考。纯阳之体对火焰、对炼器有超常的亲和力，这或许是一条适合自己的路。但墨渊的告诫言犹在耳，不可过早暴露特殊之处。
之后几日，林风又陆续观摩了符堂、阵殿和灵植堂。
符堂内，弟子们屏息凝神，以特制符笔蘸取蕴含灵力的墨汁，在符纸上勾勒繁复玄奥的符文。每一笔都需灌注精准的灵力与神识，成败往往在毫厘之间。林风尝试了一下，发现自己的灵力虽充沛，但神识强度与控符精度却是一大短板，远不如在器坊那般得心应手。
阵殿则更加抽象晦涩，需要极强的推演计算能力和空间想象力。弟子们推演阵图，摆放阵基，构建能量回路。林风看得头晕眼花，深感此道非其所长。
灵植堂则充满生机，弟子们照料着各种奇花异草，施展蕴含生机的木系法术催生滋养。王浩在此地流连忘返，他对这些植物有着天生的亲切感，甚至能得到一位灵植师姐的几句指点，显得如鱼得水。
综合比较之下，林风心中渐渐有了倾向。丹道与器道皆需控火，与他体质最为契合。但丹道需记忆海量药性知识，极为繁琐；而器道更重实践与手感，似乎更适合他目前的情况。
傍晚回到潜龙苑，林风发现院中气氛有些微妙。几个平日与赵元明交好的弟子看到他，眼神躲闪，匆匆离去。
王浩打听后才知道，原来赵元明在符堂观摩时，试图强行绘制一种超出他能力范围的中级符箓，结果灵力反噬，不仅毁了符纸灵墨，自己还受了点轻伤，成了不少人口中的笑谈。他自觉丢了面子，将怨气都归结于林风——若不是林风在器坊让他难堪，他也不会急于表现而失败。
“真是不可理喻！”王浩忿忿道。
林风摇摇头：“心魔自生，与人无尤。不必理会。”他早已明白，与这种人纠缠，只会浪费自己的修行时间。
是夜，林风静坐修炼，脑海中却不时回闪着白日里丹炉地火、锻锤铁砧的景象，回想着那种如臂指使的操控感。
他隐隐感觉到，选择一门适合自己的“艺”，不仅是为了赚取资源，更将对“道”的修行产生巨大的助益。灵力在体内的运转，似乎也因白日的种种体验而变得更加灵动活泼。
窗外月华如水，林风心中渐渐明晰。
修仙之路，道为主干，艺为枝叶。主干强健，方能支撑枝叶繁茂；而枝叶舒展，亦能反哺主干，助其参天。
他的道，他的艺，似乎已在那叮当作响的器坊中，露出了最初的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