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星也在一旁默默思忖，愈发觉得莫千源气度从容，对明廷毫无忌惮。
若真有意布局，朱无视本可成为一枚棋子。
可莫千源显然不屑动用此人，似乎在他眼中，那位铁胆神侯根本不值一提。
望着眼前认真倾听的上官海棠，莫千源唇角微扬。
他出手相助，并非图谋眼前回报，但未来之事谁说得准？
上官海棠容貌不算倾国倾城，却也清丽脱俗，自有风韵。
再加上前世留下的声名，倒也算得上一位令人难忘的女子。
若有朝一日机缘成熟，他也不排斥将她纳入身边。
以如今的情分推演，那时的她，应当不会冷面相拒。
正思量间，前方林荫道上走来四位女子。
峨眉四秀！
四人身姿绰约，气质各异——或如春水初融，或似晨露带笑，或沉静如兰，或英挺若剑。
各有千秋，皆是难得一见的佳人。
虽仅孙秀青一人入了绝色副榜，其余三人也只是毫厘之差。
四人同行，宛如四时花开，交相辉映，其风采竟不逊主榜美人分毫。
远远望见亭中负手而立的莫千源，四人脚步未停，径直走近。
齐齐执剑行礼，声音如珠玉落盘：“小女子马秀真\/叶秀珠\/孙秀青\/石秀云，拜见移花公子！”
莫千源轻轻颔首，抬手虚扶：“免礼。”
四人起身，马秀真悄然瞥了孙秀青一眼。
孙秀青会意，上前半步，柔声道：“今日蒙公子点醒，才知前路险恶，否则恐将错付终身，悔恨终生。”
莫千源轻笑：“世间女子，尤其是你们这般灵秀之人，本就是天地灵气所钟。”
“既为人间至美，我又岂忍见其坠入苦海？”
“几句言语，能换一场圆满，何须迟疑？”
“你的心意我已知晓，不必拘于礼数。”
“此处无规矩束缚，你们尽可自然些。”
四人互视片刻，心中皆叹：传闻果然不虚，移花公子待人的确温润如玉。
暗自欣喜之余，更觉此行希望大增。
年纪最小的石秀云咬了咬唇，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公子……我们能求你一件事吗？”
莫千源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脸上：“说来听听。”
石秀云深吸一口气：“我们想请你救救师父……我们真的不想失去他。”
话音刚落，四人心头同时一紧，目光紧紧锁在莫千源面上，仿佛呼吸也为之停滞。
空气凝固得仿佛连呼吸都成了奢侈，峨眉四秀的目光全数落在莫千源身上，心悬一线。
他一句话，便能决定她们的命运走向。
莫千源指尖轻点桌面，节奏缓慢，神情莫测。
沉默并未让气氛彻底冰封，反而透出一丝转机。未断然回绝，至少说明门缝尚存。
叶秀珠试探着开口：“公子心中可是有所顾虑？”
莫千源抬眼，语气坦然：“你们亲自前来相求，我本不愿令你们落空而归。”
“可独孤一鹤此人，与我并无交情，甚至心生厌烦。”
“救或不救，你说，我该作何选择？”
此言一出，四人心中如掀波澜。
一面是欣喜——原来他在意她们的情绪，肯为她们踌躇。
另一面却是难题——总不能逼他违心行事。
矛盾横亘眼前，除非情感压过嫌恶，否则难有出路。
三人悄然望向马秀真。她是长姐，理应由她定夺。
马秀真眸光微闪，低声道：“奴家瞧着，公子身边尚缺贴心之人。”
“若蒙不弃，我姐妹四人愿随侍左右，尽心奉候。”
其余三人微微一震，脸上掠过惊色。
怎地竟说到为人婢妾了？
但瞬息之后，便悟其深意。
此举并非屈就，而是将自身嵌入他的生活，化外人为亲信，借亲近换取分量。
这是一场以身相托的博弈。
她们垂首，脸颊微红，目光躲闪，却始终未出一语反驳。
默然，即是应允。
莫千源洞若观火。
这般女子主动投怀，若推拒，岂不负了天意？
他目光缓缓掠过四人面容，沉声问：“可想清楚了？日后不得反悔。”
马秀真轻轻拉了拉三位师妹的衣角。
四人对视一眼，齐齐摇头：“绝不后悔。”
莫千源嘴角扬起，笑意渐浓：“既如此，从今往后，你们便是我的人了。”
笑声悄然响起，四秀心头大石落地。
至于独孤一鹤之事，谁也没有再提。
时机未到。
刘星立在一旁，脊背发紧。
孙秀青一人已让她倍感威胁。
如今四姝同心，同进同退，她孤身只影，如何招架？
牙根暗暗一咬，她忽然想起南宫翎。
那丫头也是独来独往，姿容不输于她。
不如携手结盟，共御前路风浪。
两个榜上美人联手，未必敌不过对方四人。
即便不足，日后亦可添援。
她终于明白——
再多的美貌环绕，也填不满那个男人眼中的深渊。
莫千源再次施展手段，声称要送峨眉四秀一份见面礼，随即出手为她们疏通了膏肓二窍。
随着体内积存的百虫病气被抽出，四人目睹那蠕动黑雾，无不惊得脸色发白，连连后退，口中发出短促尖叫。
刘星见状，便依照莫千源的示意，向她们说明这二窍所在与病气来源。
听罢解释，四人心中震撼不已，更觉后怕。
她们原以为自身清净无垢，却不料早已被污秽侵蚀。
南宫翎不怕死亡，她们亦然。
可若明知体内藏有腐浊之物却无力清除，那种如影随形的不适与羞耻，才是真正难以承受的煎熬。
如今拜入莫千源门下，不仅得以涤荡隐患，寿命也大幅提升，几乎可媲美修持长生之道者。
这样的机缘，远胜寻常修行。
三女心中感慨万千，目光不由转向马秀真。
大师姐果真眼光独到，一步先，步步先。
马秀真自己也没想到，当初凭直觉做出的选择，竟为姐妹们带来如此巨大的福泽。
这一幕，全落在莫千源眼中。
一次奏效，便可屡试不爽。
此法果然妙用无穷。
正与五女闲谈之际，他忽然神色微动，抬眼望向远方天际。
“稍等。”
“我去会一人，很快回来。”
话音未落，身形已化作流光破空而去。
绣玉谷之巅，风卷云涌。
一名女子独立峰顶，衣袂翻飞。
她身披素白长裙，乌发如瀑，几欲拂地。
面容绝丽，气质孤高，宛如冰封雪岭中走出的神女。
与邀月相似，却又截然不同。
她周身缭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妖异气息，似幻似梦，引人沉沦。
圣洁与魅惑，在她身上奇异共存，毫无冲突。
此刻，她手中捧着一本《真阳武神(上)》，眸光专注，读得入神。
书中主角鸿易刚烈果决，正合她心意。
而旁人追捧的《弑仙》，她只翻了几页便弃于一旁。
情爱纠葛？她早已不屑一顾。
指尖停在书页边缘，她蓦然抬首。
天边一道淡黄光芒疾驰而来，快若闪电，瞬息而至。
光芒敛去，莫千源现身眼前。
女子并未动容，只轻叹一声：“八百年来，你是最让我看不透的人。”
声音清冽如玉石相击，平静之中藏着困惑与探究。
莫千源微笑：“我是好到让你惊讶，还是坏得超出预料？”
她摇头：“你不似恶人。”
“善或不善，我尚不能断言。”
“但你是我平生所遇，最无法揣度的存在。”
“所以——你当真无所不知？”
这句话从她红唇间缓缓溢出，清淡如风，却蕴藏深意。
声音虽轻，却似远古钟声穿透云层，落在心头，令人如遭雷击，神魂一震。
凡尘杂念，无论嗔怒还是欲望，在这音波之下尽数消融。
哪怕是一生杀伐果断的绝顶高手，也会不由自主地双膝发软，想要俯首于她之前。
一句平常话语，竟蕴含如此震慑之力。
比起当年少林藏经阁中那位无名老僧，此人更显深不可测。
莫千源境界已至化境，心神稳固如山，不受外扰。
他静静凝视着那道白影。
美则美矣，却非令他动容之因。
邀月冷艳，怜星高洁，赵敏英气逼人，白飞飞楚楚动人——这些女子皆为世间罕见，他早已见过太多风华绝代之人。
可眼前这位白衣女子，气质迥异。
她周身缠绕着深渊般的魔气，仿佛能吞噬光明，令人不寒而栗。
可与此同时，眉宇间又流露出一种悲悯众生的温柔，宛如甘露洒落荒原。
她是堕入幽冥的佛，是手持业火却愿渡苍生的异类。
立于黑暗深处，目光却望向黎明。
这般矛盾的存在，反而成就了无法抗拒的魅力。
寻常人只消与她对视片刻，便会心神溃散，跪伏在地，泪流满面。
若有人说她是菩萨化身，踏足红尘救苦救难，必有千千万万人信之不疑。
莫千源看了她两眼，唇角微扬，语气淡然。
“世间有族，隐于风云之间。”
“其名为步氏。”
“此族尊称‘神族’，缘由有二。”
“其一，族中子弟皆非凡俗，代代皆出英才，根骨悟性远超常人。”
“哪怕资质最平庸者，置于江湖，亦属翘楚。”
“其二，每逢三百年，必诞一天纵奇才。”
“此人即为当世之‘神’。”
“历代‘神’者，容貌如出一辙，名字皆为——步惊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