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的光斑在冰面上跳动，碎裂的防护阵残片漂浮在海流中，像被遗弃的骨骸。雨晴跪坐在一块浮冰边缘，指尖垂落，几乎触到海水。她的银发不再泛光，如同浸透了深海的灰暗，一缕发丝被微风带起，又无力地垂下。
莫凡仍跪在她身侧，掌心贴着她的手背，火焰微弱地跳动，像是风中残烛。他没再说话，只是维持着这个动作，火光顺着血脉缓慢渗入，试图唤醒那几近停滞的冰脉。
唐月站在稍远处，机械手套悬浮在胸前，六道数据流在空中交织，追踪着三块被冻结的古神碎片。它们正以固定速度向南漂移，能量波动微弱但持续。
“频率变了。”唐月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
莫凡抬眼。
“碎片携带的共振信号被干扰了，不是自然衰减，是有人在接收。”她指尖划过数据流，调出波形图，“方向——北极圈边缘，向南偏移十五度。”
雨晴的睫毛颤了颤，喉咙里滚出一声极轻的吸气声。她缓缓抬头，视线落在海面之下。海底深处，一股能量涟漪正悄然扩散，节奏稳定，频率却异常熟悉。
那是晨曦之杖内核冰晶的震动频率。
她闭上眼，混沌之眼仅存的视野在意识中展开。凝心之泪的最后一丝共鸣被强行牵引，顺着那股波动逆向追溯。海底的地貌在她脑海中浮现，沟壑、断层、沉没的金属结构——而在一片冷寂的海沟旁，一个移动的热源正缓缓前行。
“黑教廷的运输舰。”她声音沙哑，却清晰，“它在伪装成商船，护盾波段和碎片共振频率一致。”
莫凡立刻收紧手掌，火光猛地一跳：“我去。”
“你不能直接跃迁。”唐月迅速调出护盾波段图谱，“反空间力场覆盖半径五百米，常规坐标会被弹出。”
雨晴抬起手，指尖轻轻搭上自己发梢末端。那里曾有冰羽纹的微光，如今只剩黯淡的轮廓。她将最后一丝感知沉入其中，引导残存的冰凰本源，与莫凡掌心的火焰产生微弱共振。
“用这个。”她说，“我的纹路，是唯一的校准点。”
莫凡点头，火焰在掌心压缩成一道细线，缠绕上雨晴的发丝。刹那间，火与冰的轨迹在空中交叠，形成一条短暂稳定的跃迁轴线。
他松开手，身形在原地扭曲，随即消失。
——
运输舰底部，货舱外壁的金属接缝处泛起一圈涟漪。莫凡的身影从虚空中挤出，单膝跪地，迅速压低身形。舱内昏暗，仅有几盏应急灯在头顶闪烁，空气中弥漫着冷却液和金属锈蚀的气味。
他贴着舱壁前行，脚步轻得几乎不惊起回声。货舱门半开，内部堆满密封容器，多数标有黑教廷暗码，表面覆盖防魔涂层。他逐一扫过，直到最里侧一具破损的容器引起注意。
容器外壳裂开一道斜口，内部填充物外溢，露出一枚机械零件。那是一块圆形齿轮状结构，边缘刻有复杂的纹路——与雨晴银发末端的冰凰纹路完全一致。
莫凡蹲下，指尖未触，仅靠热感确认其温度。零件内部有微弱能量流动，频率稳定，正与某种远程信号同步。
他迅速取出微型记录仪，对准纹路扫描。就在数据即将完成时，整艘舰体突然震颤。
警报未响，但舱壁的指示灯由绿转红，反空间力场全面启动。莫凡立刻后撤，准备跃迁撤离，却发现坐标轴线已被干扰扭曲。
他只能选择瞬影步，在力场间隙中强行穿行。
舰体开始转向，航向直指南洋暴风雨区。外部海流骤然紊乱，雷暴云层在海面上空聚集，强磁干扰让所有远程信号中断。
——
海面之上，雨晴猛地睁开眼。
“信号断了。”唐月盯着手套，数据流中断，屏幕一片漆黑。
雨晴没回应。她双手交叠，按在心口，冰凰心源被强行唤醒。尽管本源枯竭，但她仍能感知到那枚零件的存在——它正与深海某处结构产生共振，频率越来越强。
她闭眼，意识顺着那股共鸣投射出去，如同一缕游丝，穿过海流，潜入黑暗。
在意识触及零件的瞬间，她“看”到了。
不是画面，而是结构——巨大的几何轮廓在深海底部延展，穹顶如倒扣的钟，神柱断裂却仍矗立，城墙基座呈齿轮状，层层嵌套。整个结构与零件的纹路同源，仿佛是同一套系统的组成部分。
“亚特兰蒂斯。”她低语。
唐月迅速调出古籍残图，叠加在当前海域地图上。轮廓吻合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二。
“它不是传说。”唐月声音发紧，“它真的沉在这里。”
雨晴缓缓抬头，望向南洋方向。海面已被暴风雨吞没，巨浪翻涌，闪电在云层中穿梭。就在一道雷光劈下的瞬间，海浪的起伏勾勒出水下的轮廓——那是一座城市的残骸，静默千年，如今正被重新唤醒。
“他们不是在逃。”雨晴的声音冷了下来，“他们在带路。”
唐月猛地看向她：“谁？”
“黑教廷。”雨晴的手指收紧，指甲陷入掌心，“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怎么找到它。”
话音未落，海面突然炸开一道水柱。一艘运输舰破浪而出，舰体倾斜，正驶入风暴核心。紧随其后，两艘护卫舰从深海浮现，三舰呈三角阵型，航向直指遗迹中心。
唐月的手指在手套上疾速滑动：“护盾波段再次变化，他们在屏蔽外部探测，但……”
她顿住。
“但什么？”
“有一段信号泄露了。”唐月盯着屏幕，“极短，不到一秒，但内容是——坐标校准指令。”
雨晴眼神一凝。
“校准什么？”
“不是位置。”唐月抬头，声音微颤，“是时间。”
雨晴站起身，浮冰在她脚下轻微晃动。她的银发被风吹起，尽管依旧黯淡，但发梢隐约浮现出一丝极淡的冰光。
她望向风暴深处，那艘运输舰已完全没入雨幕。莫凡的信号依旧中断，没有任何回应。
唐月正要说话，忽然，机械手套的屏幕闪了一下。
一段加密信号自动解码，浮现在空中。
只有三个字：
“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