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岩的热浪还在皮肤上残留，雨晴的右臂却已冷却。她站在雪峰山废弃驿站的断墙外，风从高处灌下，卷着细碎冰粒打在脸上。三叉戟横在身侧，霜气微弱，戟刃上的数据光点不再跳动，像是被这极寒之地冻结了呼吸。
莫凡收起空间锚点的余光，掌心残留着跃迁时的灼感。他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刚才那一跃，她中途闭过一次眼，指尖掐进戟柄，光脉在袖下暴闪三次才平复。他知道她在压制什么。
“能走？”他问。
“已经稳了。”她抬手，将一缕散落的银发别到耳后。动作很轻，像是怕惊动体内尚未安息的频率。
他们沿着坍塌的廊道往里走。墙壁上残留着冰系封印的痕迹，裂纹呈放射状，中心点是一枚模糊的穆家徽记。二十年前的魔法还在抵抗外来者。
主控室在地下三层。台阶被落石堵了大半，雨晴用三叉戟撬开一条缝隙，率先下去。室内设备早已锈蚀，中央平台的全息投影仪外壳布满霜层，接口处有强行拆卸的划痕。
“他们来过。”莫凡扫了一圈，“不止一次。”
“但没拿到东西。”她走到控制台前，指尖拂过凹槽。那里刻着一道极细的血纹，只有穆家血脉激活过的地方才会留下这种印记。
她咬破指尖，一滴血落下去，毫无反应。系统沉寂。
莫凡皱眉：“失效了？”
“不是。”她摇头，“是封印升级了。普通的血契打不开。”
她解开袖扣，将右臂裸露出来。光脉在皮肤下缓缓流动，像一条嵌入血肉的蓝线。她将手臂贴进凹槽深处，让光脉与血纹对齐。
没有声响，也没有光芒爆发。只是投影仪内部传来一声极轻的“咔”，像是齿轮咬合。
全息影像缓缓升起。
一个男人背对着镜头，穿着旧式研究员长袍，肩膀微微发抖。画面边缘标注着时间：二十年前，雪峰历三月十七日，凌晨两点四十六分。
“……核心移植完成。”穆卓云的声音沙哑，“他们说，如果不做，北城地基会在七十二小时内崩塌。可我知道，这不是救，是掠夺。”
影像切换。他转过身，脸上有未干的血迹，眼睛红得吓人。
“宁雪被带走了。他们用她的命逼我动手。我不能……不能看着她死。”他抬起手，掌心有一道贯穿伤，“我把初代核心从冰凰柱剥离，接进了机械躯体。那一刻，我亲手切断了北城的命脉。”
莫凡的手慢慢握紧。
雨晴站着没动，呼吸也没乱。可三叉戟的刃尖垂向地面，霜气开始不受控地逸散，在地板上凝出细密冰晶。
影像继续播放。实验室门被撞开，穆宁雪冲了进来，银发散乱，战甲破损。她手里握着冰剑，剑尖直指操作台后的白袍人。
“住手！”她喊，“父亲，你不能让他们拿走它！这是背叛！”
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将她拦在三米外。光幕后走出一人，白袍金纹，面容慈和，正是圣城大主教洛迦。
“穆小姐，”他的声音温和得令人作呕，“这是秩序的需要。你父亲的选择，是为了更大的和平。”
“和平？”穆宁雪冷笑，“你们管这叫和平？”
她猛冲上去，却被光幕反弹，重重摔在地上。她还想爬起来，可两名圣城守卫已经架住了她。
“带她走。”洛迦说，“让她亲眼看着北城重建，就会明白今日的牺牲多么必要。”
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
雨晴站在原地，手指仍贴在凹槽上。她的手臂已经发麻，光脉却比之前更清晰，像是被那段影像唤醒了某种沉睡的共鸣。
“还差一点。”她低声说。
莫凡立刻明白她的意思。这种级别的记录，不可能只存一份。尤其是被强行中断的结尾，系统必然有自动备份。
她将三叉戟插入控制台侧面的能量槽，右手覆上戟柄，引导本源流入。霜气顺着金属管道蔓延，缠绕上投影仪的核心模块。
数据流开始回溯。
被删除的末段影像一点点还原。
穆宁雪被拖走前，回头看了父亲一眼。那一眼没有恨，只有痛。穆卓云背对着她，手还在颤抖，却始终没有回头。
运输舱启动，舱体缓缓升空。镜头最后定格在铭牌上：
“初代核心 Unit 01 → 古都地下第七反应层”
坐标同步弹出，自动录入她随身携带的冰羽终端。
莫凡记下位置，抬头看她：“现在去古都？”
“不。”她拔出三叉戟，霜气收拢，光脉沉入皮下。她转身走向出口，脚步比进来时稳得多。
“先让她知道。”
“宁雪？”莫凡跟上去。
“她当年没能阻止的事，”风掀起她的长袍下摆，银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光，“我会亲手终结。”
他们走出废墟时，天色阴沉。远处雪线横亘，像一道凝固的伤疤。莫凡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塌了一半的主楼，忽然问：“你刚才……是不是听见了什么？”
雨晴脚步微顿。
她没说听见了什么，也没否认。
就在投影关闭的瞬间，她的本源捕捉到了一丝异样——那不是声音，也不是画面，而是一段藏在数据底层的低频脉冲。它不属于穆卓云的记录，也不属于圣城的技术。
它像心跳。
规律，缓慢，带着某种熟悉的温度。
她没有告诉莫凡。
三叉戟在她手中轻颤了一下，戟刃边缘浮现出一粒极小的霜花，刚成型，便自行碎裂，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数据流，逆着风飘向雪峰深处。
她的右臂突然一热。
光脉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