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议事厅的大门，秦别枝一眼就看到那身穿杏花粉襦裙的女子。
原因无他，就是这房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秦别枝的目光扫过她那张脸就恍然大悟，这世界上能与周未雨有几分相似的同龄女子，也只有其姐姐周先雪。
“初次见面，莫水宗周先雪，也是周未雨的姐姐。”周先雪起身冲秦别枝作揖，“能麻烦找一处适合谈话的地方吗？”
盯着议事厅的人众多，这里毕竟是整个宗门最重要的地方。
秦别枝无所谓地点点头。
她带着人到后山，直接往石头上翘着腿一坐，“说吧，这里包没人的。”
周先雪沉默地扫过四周，清泉松树，石块铺落地面。非得说有什么问题就是冷清得不像有人会来，甚至还有远远的妖兽吼叫。
确实没人。
“你不好奇吗？”她问。
“不好奇。”秦别枝摇头，“该知道的总会知道，不该知道的还是别知道的好。你来找我是因为周未雨吧，怎么，碍你事了？”
“果然。”周先雪找了一块较大的石头坐下，“我只有一句话，周未雨身上的封印不能解开。”
“理由。”
“如果她身上的封印解除，她身上的鬼就会第一时间占据她的身体。”周先雪垂下眼睑，语气平淡地道。
八年前。
周先雪与周未雨并不是同一天觉醒灵根，前者要早个五六日。
据说，周先雪觉醒灵根的那天有天地异象，极光照了整个灵界，她被周家捧成万年难遇。那段时间，周家的门楣都被踏破，门庭若市。
周未雨觉醒灵根时称得上平平无奇，周家人不掩对她的失望，但毕竟觉醒了变异暗灵根，找上来的势力自然不少。
这对双子就像她们的灵根一样，有人被光所包围，有人隐于暗处。
变故发生在某天夜晚，她们睡在同一个房间里，周先雪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她悄声起身推开屋门，走进月光底下。
披风系在她的肩上，她仰起头看铺着星辰的天空，警觉地察觉其中异样。
黑雾吞噬皎洁的月，阴冷的温度瞬间攀上她的脊背，不由发寒颤抖。
周先雪听见屋子内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当即返回，只见到床铺上的周未雨浑身冷汗，被袄在她身下折得扭曲，压抑的痛苦的呜咽听得人心头一颤。
周先雪当即想要上前，一只手臂拦住了她。
她从未见过眼前的老者，明明一头白发那双眼睛却是明亮的不见半点沧桑。
老者拧眉，他叹了口气缓缓走到周未雨的身前，温和的灵力覆盖在痛苦的女孩的后背，他的手掌抚过女孩的眼睛。
“休息吧。”
半晌后，他站起身走过周先雪的身旁，轻声道。
周先雪盯着老者，“这是发生了什么？”
“你不该知道的，你的心里不应该被这些事情压着。”老者缓缓地道，如同在讲述一个平和的故事。
“她是我妹妹。”周先雪的语气生冷不少。
“那你也只是个小孩子。”老者道，“我知道，你是如今周家捧在手心上的，这种极大的名气下养成你的高傲也很正常。”
“你到底想说什么？”周先雪深吸口气。
老者见她压下来也是诧异，随即笑了声，“看来我低估你了。你的妹妹在觉醒灵根的那天被一个厉鬼侵蚀了，这厉鬼会不定时地出现，只要她修炼或者使用灵根都可能让其力量爆发。”
“厉鬼？”她的眼里皆是疑惑。
对于才迈入修炼一途不久的她来说，很多东西都极为陌生。
“无妨，以后你就明白了。现在呢，我帮她压制了这股外界的力量，但是根源不除她日后随时都有可能被夺舍。”
“有什么办法解决吗？”
“有，等她的神识修炼到一定程度，能主动地发现那厉鬼并杀死它时，你的妹妹就没有这种忧虑了。”
“还有后文，对吗？”
“没错。”老者颔首，“由于每次修炼那道厉鬼都会趁机出现放肆，她的灵根必须要封印起来，但是这样一来，神识的修炼必然会放缓。”
“那就有可能，等到她的寿命尽了，那厉鬼都还占据着她的身体，在她死后秽土重生。”周先雪自己补全后面的话。
老者赞赏道：“不错，所以我现在做的就是要让她的灵根封印起来，否则肆无忌惮的修炼会让那厉鬼越来越强。”
周先雪垂下头，额前的碎发倾下阴影掩去她此刻的表情，半晌后，她重新看着眼前的老者，认真地道：“可以不是现在吗？”
“你要知道，如果是以后难度就会越来越大。”老者道。
她点头，“我知道，要真到了以后都控制不了，那我会亲手将她的灵根封印。”
老者饶有兴趣地问：“你似乎不准备告诉她。”
“我觉得要她去认知到自己的体内还有另一种存在太难以接受了，更何况这个存在随时可能伤害到身边的人。”她顿了顿，“也许，很久以后，在她足够成熟时我会告诉她真相。”
“小女娃，你看着可不像只有七八岁啊。”老者感叹道。
“呵，在这种地方，如果太单纯、太天真，可是很容易被吃抹干净的。”周先雪往前走了两步跨入门栏，“在我们这种家族，可不会有血缘亲情，只有利益可图。捧着我，多么可笑啊。”
“谢谢你了，还得麻烦你把封印解除了。”
老者失笑摇头。
这天夜晚的事情，周先雪没有告诉任何人，但周家知道的绝不止她一个。
在后来的某一天，周先雪知道了那个老者的真实身份，他是周家的老族长，也曾经是响彻这方灵界的顶级强者。
秦别枝低首沉思，“所以你觉得现在的周未雨还称不上成熟，所以你一直没告诉她？”
“是。”周先雪坦然承认了。
“你也觉得，这是为了她好？”秦别枝话至末尾，语气便严肃起来，她的眼睛直视周先雪，浅色的眼瞳里平静到极点。
“难道不是吗？”